第二日清早便带着画眉、百灵候在宫门前,可直至日头高悬,也不见有人来接应她。眼见日头越来越烈,她嘴唇都起了皮,画眉忍不住嘀咕:“怎么宫里的人也这般没规矩……”“小心说话!”
她冷声低呵一句。忽地“吱呀”一声响,刷着朱红宫漆的门终于开了个口。门里露出个小太监,也不避讳,大刺刺对着主仆三人就是一番打量。姜知意今日着一身淡蓝色罗裙,墨发披肩,只简单地插了几只簪子,腰间挂一素白玉佩,连眉眼的妆色都上得极淡。开门的小太监看这一身打扮,差点没把那一脸的瞧不起甩出七八条街去,趾高气扬地哼哼道:“跟着来。”
连尊称也没一句。小太监引着姜知意一行人七拐八绕,存心将她们往僻静的地方领。姜知意低头一笑,心下了然。宫里的日子果然不好混,才刚进宫,就有人坐不住了。主仆三人走上一条小路,远处便有一道倩影扭着细腰直直向她们走来。“前面的,是哪个宫的婢子,这般不知礼数?”
正主来了。一旁的假山后,有位老太监看见此景,瞥了眼皇上暗叹不好,正打算上前制止那找事的宫女,却被男人抬手拦住。“不用管。”
太监一时有些着急,躬了躬身说:“皇上,媛昭仪是出了名的不好惹。若不上前解围,姜姑娘今日定要吃亏。”
“若这点委屈都受不住,不如早些卷铺盖走人。”
男人目光清冷,单手把玩着玉佩,一副作壁上观的旁观者姿态,墨眸里尽是深沉莫测的镇静。老太监不懂了:“皇上那日不是看中姜姑娘了吗?”
男人闻言冷眼一撇,老太监突然醒悟,猛地扇了自己两个响亮的嘴巴,直骂自己多嘴。“看中?”
他突地开口,懒懒地偎在假山上,低声呢喃道:“一个千方百计想爬进宫里的女人,还不够格。”
说罢,他视线拉长,继续看戏。这头的媛昭仪不负厚望,顶着满头华丽珠翠,扶着婢子就过来找茬了。“我当是谁呢,原来是那日宫宴上一舞惑主的狐媚子。仗着有几分姿色,看见本宫连礼都不行了?”
“娘娘哪里的话,臣女姜知意初来宫中,还不认识各宫娘娘,若有怠慢之处,请娘娘恕罪。”
姜知意见状,赶忙行了行礼。媛昭仪却摆明了不放过她:“刚进宫就敢如此猖狂,以后还得了?不过就是个娼妓一样的玩意儿罢了,没名没分的连个宫女都不如,还真把自己当碟子菜了?给本宫跪在这儿,跪到本宫许你起来为止!”
一旁的画眉气炸了,她家小姐何时受过这种欺负?连忙上前挡在姜知意跟前,凶巴巴地道:“娘娘说话可得注意点,我家主子是娼妓,那皇上成什么了?青楼里的恩客吗?”
媛昭仪闻言脸色一变,甩手就是一耳光:“你是个什么东西?凭你也配在本宫跟前说话?”
凌厉掌风贴面刮过,画眉吓得不敢睁眼,还未觉得疼,就听媛昭仪下令道:“来人,给本宫割了这贱人的舌头!”
“我看谁敢!”
只见姜知意表情狠厉,双眸死瞪着上前抓人的婆子,一甩手,便将她甩到地上。“我虽没名没份,但也是奉召入宫,身边的丫鬟都是跟内务府报备了的。一会儿我要去皇上跟前回旨,身边莫名折了个贴身丫鬟,少不得要交代一二。娘娘若是不想不好解释,做事最好留两分脸面!”
“反了你了,我倒要看看,你是哪里来的底气敢教本宫做事!”
媛昭仪气极,狰狞着表情准备亲自过来拿人。姜知意却只是轻巧躲开:“民女一届商贾,自然没什么底气。不过中州长史梁大人的底气似乎不小,这我是知道的。”
媛昭仪虽未报家门,姜知意却猜出了她的身份。自计划入宫起,她便知道这条路不好走,早早便把宫里的后妃底细摸了个清楚。媛昭仪是中州长史之女,胸大无脑,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在宫中捧高踩低、嚣张跋扈,常常被那些真正受宠的妃子当枪使。果然,姜知意一提到中州长史,媛昭仪的脸上就多了几分惊疑。“听闻梁家公子滥赌成性,欠下一屁股账,日日被堵得不敢出门,前些日子还差点被打断一条腿。”
姜知意每多说一句话,媛昭仪的脸色就难看上一分。“你父亲只是个四品文官,家底并不丰厚,全家就指着你这个昭仪娘娘一朝受宠,好飞黄腾达。可惜你弟弟是个只会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所以你不得不常偷送些银子回去补贴娘家,我没说错吧?”
“你,你胡说!”
家里这些烂事媛昭仪从未对人讲过,她不明白姜知意是如何知晓的,一时有些乱了阵脚。姜知意轻笑着摇了摇头,接着说道:“我是不是胡说不重要,重要的是银子不会胡说。昭仪娘娘,宫中生存银钱是必不可少的,你那点月银既要支援娘家,又要打点上下,够么?怕是连宫女太监都没少给你穿小鞋吧?听闻你连绿头牌都在最后一个,这样下去还怎么受宠?”
“你到底想说什么?”
姜知意见媛昭仪不再否认,侧眸看向百灵。百灵心中明了,不情不愿地从包中取出一张银票递过去,媛昭仪本是不屑地扫眼一看,待看到上面数额时,便再也站不住了。那银票上端端正正写着白银五千两的字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