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玄清哭得心碎,泪水打湿余斗前襟,顺着脖颈,直淌进他的心里。直到哭得累了,才稍稍松开。她双手攀着余斗的肩膀,微仰起脸,才发现默不作声的余斗,也淌下来两行清泪。“小豆豆……”秋玄清轻嗔一声,连忙取出丝绢,替他擦去眼泪,“你自己说的,不许哭,眼泪会冻住的!”
余斗听她声音轻柔,面上发笑:“好啦玄清,不生气了,咱们回去吧。”
“哼!”
秋玄清收起丝绢,松开手,凶巴巴的说,“骗我那么久,我还在气头上呢,你看着办!”
啊这……余斗自诩聪慧,但是哄女孩子……得讲个天份!“那……”余斗没辙了,硬着头皮道,“我许你三个愿望,只要我能做到,一定竭力完成!”
“许愿?”
秋玄清面上一喜,只是眼珠机灵一转,故作气恼,“咱不是生死与共的朋友吗,怎才三个?我要一百个!”
“行行行,一百个一百个……”余斗自己挖的坑,含着泪也要往里跳。秋玄清还不满足,笑眯眯的瞅着他:“那……一千个呢?”
余斗看她笑中带泪,心里早就软成了豆腐:“依你依你,都依你!”
“那……”秋玄清吸了吸鼻子,薄唇微嘟,语调降了些许,“我要一万个。”
好嘛,这都不知翻了多少倍了……余斗没奈何,正待苦笑时,秋玄清却松了表情,笑容甜美:“哎呀,其实我只有一个愿望。”
“一个……”余斗如释重负,此时看着她,心里不觉生出几分宠溺。“我希望——”秋玄清郑重其事,对上余斗的视线,剔透眼眸,透出脉脉之色,“你别再骗我,也不许骗我!任何事情,都不能瞒着我!”
余斗哑然。这一路行来,不知扯了多少谎言。真作假时假亦真,假作真时真亦假,非是如此,他连清澜国都跑不出来。“好。”
余斗郑重点头。他对朋友,心底一直是坦诚的。“我答应你,以后再不骗你,也不会有任何事情瞒着你。”
余斗允诺,甚至还举手发誓,“若有违背,让我一辈子钓不上鱼!”
“噗……”听得这般誓言,秋玄清总算破涕为笑,“好啦好啦,我信你!”
说着,又取出雪烟刀,递到余斗面前,歉意的说:“刚才对不起呀,我……我就是太气了……”余斗释然一笑,接下雪烟刀,轻笑道:“要不,回水榭小院?老李搁那吃独食呢,咱都没吃几口。”
“算啦……”秋玄清终是不知如何面对,摇头低叹,“我累了。”
“好吧。”
余斗本想往大梦区走,可是想到埋伏其中的收集者,背后战魂激荡,展开墨梅战魂翼。不由分说,一把横抱秋玄清。在清月公主的惊呼声中,拔地而起,飞入云霄!“豆豆……”秋玄清缩在他怀里,感受到胸膛里有力的心跳,忽然心安,“以后,我再不跟你吵架了。”
余斗察觉半空寒凉,灵元勾勒,周围忽的闪起金光——竟是用战魂甲护住两人,不仅将寒意拒挡在外,还带来些融融暖意。他抿着唇,卯足力气冲霄而上,直带秋玄清穿透层层黑云,待得天光一明,才总算停下。秋玄清下意识举目去看,妙目颤颤,一时竟看得呆了。一轮皎洁清月,悬在夜幕之中。烂漫繁星,簇拥成一条银河,横贯夜空。原来,星月之辉从来永恒,只是被层云遮盖。“我迟早,要拨开斗战神大陆上,那片压人的黑云!”
余斗鼻息偏重,带秋玄清飞到这般高度,对他来说颇为不易。秋玄清薄唇微张,本想说些什么,但是想到“黑云”的强大,不禁蹙眉。唯有小心依偎,珍惜轻拥。欣赏难得的星空,享受这一刻的温暖。……翌日一早,大梦区某处小院。咻咻的刀鸣,打破清晨的宁静。好在此间的学生习以为常,有的还一边刷牙,一边出来旁观。嘴里囫囵招呼:“顾清风、余斗,你们悠着点,别再把我的晾衣绳给切喽!”
“哈哈,没问题……”院子里,余斗轻笑以应,雪烟刀芒游身,宛如舞出一片茫茫大雪,叫人目不暇接。细下看时,见他与顾清风刀尖点撩,竟能精准命中身畔飘落的雪花……“以弱敌强时,往往拼死一搏,一招定胜负。”
顾清风一边施展戏落英,一边道,“武境相近时,大家心态相似,反而很难找到破绽。”
“掌握攻守转换,以及节奏的变化,往往能占据主动!”
顾清风不亏是流风少宗主,论起武学精要,皆如数家珍。“一招鲜虽有奇效,却只在声名不显之时。”
顾清风身法迅捷,刀如蛟龙,“待我们重返清澜时,已不再是默默无闻的江湖小虾。”
“你的资料,怕是书有百页,早被研究透彻。所以——”顾清风身法提落,轻灵收势,“才有正统武学,与旁门左道的说法。”
余斗多走一遍戏落英,同步刀傀战技的心诀:“出名了就正统,没出名又能打,就是旁门左道呗?”
“差不离……”顾清风幽默一笑。瞅见秋玄清的房间门开了条缝,不禁八卦一句:“你们昨晚,怎么回事?”
“能有什么事,摊牌了呗。”
余斗刀法迅猛,大开大合,“吵了几句,又和好了。”
“嗯……”顾清风松了口气,“秋玄清的性子,倒是难得——哎你说,她怎就瞧上了你,没瞧上我呢?”
“咳咳!”
余斗刀法一乱,狠狠瞪了某人一眼。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秋玄清的心意,原来并不明显,大家只做朋友,轻松相处。但是见了严雀过后,她反而对余斗有所期许,某些举动,也难免瓜田李下……“公主嘛,要么喜欢地位相当的名门公子——譬如你。”
余斗冷静下来,摇头苦笑,“但她本性纯良,不喜门阀,自然偏向布衣子弟。”
刀皇顾雪堂,在大圩国任有武职,顾清风不仅是江湖名门,亦是朝堂中人。余斗嘛……说得好听点,也算个世家少爷。但一介水产家族,怎能配得上“世家”二字?对比秋玄清、顾清风的高贵身份,他与织席贩履之徒无异。“身为西荒公主,是单纯了些。”
余斗轻叹,“不过,倘若秋玄清似你我一般,心有城府,咱们也走不到这儿……”顾清风挑眉坏笑:“岂不是说,我有俩弟妹了?”
“呲……”余斗齿缝里蹿出丝丝热气,他忽的开启墨梅神域,张口大喝,“顾大哥,吃我一刀!”
——接连数天,几人都在木桩区“折磨”自己。终是顾清风技高一筹,在累计失败百次之后,在一天早上仅用一次尝试,便完成了“跳木桩”挑战。并且用时极短,在全院的木桩榜上,排到了二十名!他的思路和余斗有所不同,练习区里摸索个大概,就上桩实操。摔便摔了。反正流风少宗主,向来自诩“不要面子”。体面不体面的,旁人说了不算,自个儿的拳头,才是唯一真理!失败一百次又怎样,现在跳木桩,全院就十九个人比我强,谁敢笑我?“我去摘星斗场打架了,回见!”
顾清风嘚瑟一笑,脚底抹油——打上排名不假,可是这木桩区的折磨,着实令人心焦。短时间内,怕是不肯多看一眼了。“哼!”
秋玄清十分不服,“顾清风,你可小心点,别又被打得鼻青脸肿!”
练习区里,余斗打得满头大汗,整个人就像个蒸笼似的,蹭蹭往外冒着热气——挑战场地里的大部分学生,也都是这般状态。一分耕耘,一分收获。一分汗水,一份回报。虽然跃跃欲试,但他仍旧没有上桩。秋玄清瞧出端倪,抽了个机会悄悄问道:“豆豆,你该不会是想……一次过?”
没曾想,余斗真就点头:“这都让你瞧出来了?”
“……”秋玄清表情变了变,忙把余斗拽到一边,身上香汗涔涔,闻得人骨头发软:“怎么可能一次过?平地练习,和上桩挑战,根本不是一回事!”
“所以……”余斗见她也累了,胸有成竹的道,“跟我来!”
他带秋玄清直走向北,出了无为区,渐渐靠近北山。寻着片无人经过的僻静空地,在秋玄清好奇的目光下,摸出张图纸来——余斗照图纸标记,很快打好八十一个点位。“豆豆,你这是要……”秋玄清顿时醒悟,又惊又喜,“自己做一片训练场!”
“对喽!”
余斗笑声应道,从虚戒中取出一根削好尖头的木桩,重重一拍,将之插入地面。又撂出一大堆木架、特制木靶。“帮我固定木靶!”
他又递出一份图纸,“高地远近,都和木桩区的一模一样!”
秋玄清欣然点头,一边忙活,一边问:“你怎么想到的,自建训练场地?”
“我想一次通过,当然需要训练。”
余斗仔细打桩,确保每根木桩都不偏不倚,且地面高度,要和图纸分毫不差。“木桩区的木桩、木靶,每日被学生踩踏、攻击,自然有所损耗。”
余斗说来好笑,“那日我见一位导师维护场地,便知学院里存有大量材料!”
秋玄清恍然大悟:“所以,你就去和导师购买木桩木靶,再偷偷画好图纸?”
余斗腼腆一笑,眼里却是透出几分亮光——“顾大哥都要失败一百次,我想在人前一次成功,怕是要在这里走上三百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