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电不断划过夜空,山顶的风,就像磨人的刀子。黑云之下,王留的轮廓明灭不定。他剑眉微抬,看向悬停于两山之间的人影。那是个身材高大的家伙!与隔山对望的刀宗神秘战豪,不相上下。而且……砰!对方挥手之间,打开一座精妙刀阵,丝丝奇妙的力量,竟与山巅之人连通!“喔嚯嚯!”
顾清风怪笑一声,亦开启刀阵与之遥相呼应,哼声道,“本座还以为,你也躲山里舍不得出来呢!”
王留见状,心里一惊: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主傀刀阵?两个互为主傀的刀宗战豪,全力叠加刀阵之时,哪怕对上清澜剑仙那个级数的强者,也有一战之力!“呵……”那人狞笑,“躲?谁说老子躲了!你看这些清澜剑客,才是躲在上平郡,不敢向我进兵!”
顾清风身上腾起黑雾,开启幽灵行者状态,故意道:“既然如此,那就与我联手,扬了他的上平郡!”
“……”王留面色一沉,右手紧捏佩剑,置于背后左手,已经悄然取出清澜号箭——倘若此二人果真进攻,便立刻发出信号,务必将他们留下!那人淡淡笑声:“王留既然在此,恐怕强攻不破。眼下风雨欲来,你不想淋成落汤鸡的话,还是先跟我去见宗主,再从长计议。”
顾清风见说,倒也不曾执着,冷哼之间收起幽梦刀:“清澜国欺人太甚,流风刀宗所受之辱,本座迟早加倍奉还!”
语罢,便跟“自家战豪”会合一处,扬长而去。王留始终立在原地,未敢贸然追击。他十分谨慎,心里疑道:“流风刀宗的战豪名录上,几时有过这两人?”
眼看两人离开,王留如临大敌的等了好一会儿,才觑个机会,闪身退走。——流风山西侧。顾清风忽的身形一坠,往下落去。而能够和他互起主傀刀阵的,除了余斗,还能有谁?“顾大哥?”
余斗下意识唤声,却见顾清风无法支持天行翼,身体竟不受控制的向下坠落。连忙赶到其下方,顺着劲儿将他驼在背上。这才发现,顾清风的左臂衣衫,早已被鲜血浸透。余斗二话不说,手心托起一个晶莹剔透的光团,直往顾清风身上拍去——天品高级战技,芝命!霎时间,强大的生命力汇入顾清风的身体,理顺他紊乱的经脉,甚至快速修复手臂上深可见骨的伤痕!“豆……咳咳……豆豆……”顾清风趴在余斗背上,在芝命的作用下,恢复了几丝意识,“你终于来了。”
余斗借着闪电的光芒,看到顾清风满眼的血丝,已不知多久没有休息。他背稳顾清风,生怕清澜宗的强者追上,稍显急促的道:“哥,我们去哪?”
“继续朝前飞……”顾清风刚才便在前头引路,此时艰难的抬起右手,指了指流风山西侧的一片灯火,“去那。”
——流风山西大道,大圩军营。新皇登基,四夷动乱,清澜国大军压境,扼守国门的大圩将士,竟然只有三万之数。全靠流风山天险,以及刀宗护山大阵,才能勉力维持。滚滚雷声过后,春雨终是落下,淅淅沥沥,让雨夜越发的黑暗。在顾清风的示意下,余斗并未飞行闯入,而是隔着百丈落地。待顾清风缓过劲来,哥俩才一步步走向辕门。饶是如此,两个陌生男子突然出现在营盘十里范围内,还是引起了大圩将士警觉。离着辕门旗帜还有五六十丈,便被一队大圩骑兵团团围住。领头的骑将扬鞭喝问:“哪里来的小子,敢擅闯军营!”
顾清风呼口热气,取出枚金龙令牌,虚弱的道:“流风刀宗顾清风,求见公主殿下。”
骑将定睛一看,顿时被吓了一跳:“你是顾少宗主?”
“如假包换……”顾清风收了令牌,又取出幽梦刀。骑将倒也识货,看清那一柄刀阁名器,当时跃下马来:“真是顾少宗主!刀宗开山门了?顾宗主情况如何?”
旁人听是顾清风,黯淡的脸上,纷纷有了光彩。都期盼的看着,试图从他身上,得到一些希望。但是……顾清风收起幽梦刀,身子有些摇晃。虽有芝命救护,但是持续两个多月的扰袭行动,早让顾清风的身体透支。现在有所缓和,反而让他支撑不住。骑将见状,心知情况不妙,令手下骑兵护着顾清风缓缓而行,自己快马加鞭,回报中军大帐。没过多会儿,顾清风、余斗才刚进辕门,忽的听到一个凌厉的女声,远远传来:“顾清风何在!”
雨水里,见着骑手簇拥。一个身影疾闪而来——赫然是名身穿金红裙甲,头戴血红缨盔的高挑女将!大圩公主,司离!余斗一直以为,司离是个弱女子。怎料对方战意浑厚,竟比顾清风还强上一线!而且观其并不丝滑的肤质,当是日晒雨淋所致。秋玄清原来是个假把式,眼前的司离,却是真正的练家子!顾清风强撑至此,不知是眼睛模糊,还是雨夜模糊了视线。他晃了晃脑袋,唇边牵扯出一抹苦涩的笑意,在晕过去之前,温柔的唤了一声:“阿离,我回来了……”眼看失去知觉,余斗只好将顾清风背起,看到他左手吧嗒吧嗒的往下淌血,急切道:“嫂子,顾大哥刚刚冲击上平郡阵线,遭遇了清澜剑六门首座王留!”
“什么!”
阿离刚刚呼喝顾清风的名字时,本还有些责怪,见到顾清风重伤昏厥,又听说遭遇王留,顿时心里一慌。连忙给顾清风安排了房间,再请军医过来诊治疗伤。……营房外,天色蒙蒙亮。大圩公主司离身着戎装,焦急的来回踱步,直到老军医处理完毕。“先生,他如何了?”
司离不敢高声,轻轻问道。老军医洗净满是鲜血的双手,先是向司离行礼:“顾公子多是皮肉伤,失血过多,加上操劳过度,这才晕倒。”
旋即摊手指向余斗:“不过,顾公子的内外伤势,已由这位公子治好了大半。并留下了一道极其神妙的战意,替顾公子修复身体。手段高明,令人佩服!”
椅子上坐着的余斗,困得几乎睡着。昨夜在清澜帝都料理了许多事务,又疾飞千里越过上平郡阵线,施展过一次“芝命”后,更是消耗不菲……司离轻一挥手,老军医便识趣的退下。余斗见状,下意识起身,就要去床边陪护,却见司离取下缨盔,露出削瘦的脸庞。她虽是女儿身,亦有俏丽的五官,却得满面英气。凤目含光,似藏刀剑,令人不敢逼视。“你刚才,叫我什么?”
司离心里念着一茬,终于等到机会发问。余斗脚步停了一停,却还是走到床边,摆了张凳子坐下:“你是大圩公主司离,自然是我的嫂嫂。”
他语气笃定,还透着几分孩子气,叫人恼怒不得。司离见顾清风熟睡,面色也好了不少,这才松懈下来,莞尔道:“就算顾清风是你哥,他未娶,我未嫁,可当不起这声称呼。”
余斗才不管,哼道:“能让我哥命悬一线时,都念念不忘的女子,不是他娘亲,便是我嫂嫂——天王老子来了,也是这个道理。”
司离听得这话,便把余斗的身份猜了七八分。当时不点破,转而问起:“你们也只有战骁武境,怎么跑去上平郡,不要命了?”
说到这个,余斗看向沉睡的顾清风,苦笑叹声:“不要命的是他——过年前便回来了,一直扰袭清澜军阵线,让他们畏惧不前。”
“嘶?”
司离闻言一惊,“我只听说,有一刀宗神秘战豪……”她声音一颤,戛然而止,因为余斗的眼神告诉她,那位“刀宗神秘战豪”,就是眼前的顾清风!“怎么可能!”
司离又惊又喜,想到过去数月,竟是顾清风在默默守护着大圩,一时鼻腔酸涩,眼眸中闪起了泪光。余斗乐得成人之美,就把前因后果,缓缓道出。顾清风闻知大圩出事,立即刻脉修行,身上伤口未愈便强飞万里。稍作休整之后,伪装成“神秘战豪”,利用清澜军的心理,抓住上平郡阵线漏洞,对其进行扰袭。除了今日之伤,几个月来,顾清风不知经历了多少次生死危机。终于,熬到余斗驰援。“嫂嫂,我哥往日说梦话……”余斗说完经过,还不忘了添油加醋,“都常把‘阿离’二字念上千八百遍呢。”
司离再如何英气飒爽,终是个待嫁姑娘。好不容易等到顾清风回来,又知他一直想念,而且为了大圩,不惜独对清澜阵线……这份深情,便是块石头也该化了。“好了好了,余公子。”
司离面颊一红,言语间有几分娇羞,“你刚说,顾郎是年前返回。那你呢?一个人来的?”
余斗听她唤了“顾郎”,心里暗笑:哥呀,弟弟就帮你到这了!“嗯,有件重要的事情,想当面请教大圩新皇。”
余斗知道司离是顾清风信任之人,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关乎东南之局,亦是令尊……遭致刺杀的真正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