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斗、严雀就站在秋恩明身后,哪里知道秋鹏的顾虑?眼看辰时已到,秋英当先过了关卡,一道烟儿往北滩上跑去。秋恩明连忙动身,一干打手紧随其后。按规矩是要逐个检查,但是扫眼看去,左右几个打手都是秋府熟人。那白衣公子、青衣公子又跟秋恩明相谈甚欢,提出的一些建议也颇有章法。哪怕秋鹏在此,也是行了个方便,让秋家几位公子的队伍先入一步,至于后续之人,再慢慢排查。“这银卫队长,眼神也不大好使。”
余斗踏入北滩,心底暗笑,“亦或是昨夜在海上,压根没看仔细。”
正有些揶揄,秋恩明脚步甚急,一下拉开了数丈。领着许多打手,一边向前狂奔,一边叫嚷:“秋英,秋英!你给我站下,站下!”
“站你大爷!”
秋英的声音从前面传来,他才不管身后之人,身上战意激荡,竟以身法战技赶路。他眼里杀气腾腾,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用最快速度冲过去,斩了严飞龙!”
“严飞龙的战技确实会让周遭之人迷乱心智,相互残杀。”
“但是,假如严飞龙周围只有我一个人呢?”
看似莽撞的秋英,竟已想好了计策!并且这般计策,很可能行之有效。他凭着八星战骁的武境,轻易将秋恩明甩在身后,这一追一赶的功夫,北滩抢擂的终极目标,很快出现在了视野之内!——澄澈的朝阳下,汪洋的波涛扑打着沙滩。两根巨大金属立柱间,所见的严飞龙不再是前几日的狼狈模样。他包扎了伤口,穿上鹤山宗的鹤纹锦衣,仔细梳理的发髻一丝不苟,露出他轮廓坚毅的面庞。炯炯双目十分沉静,仿佛看淡了沧海沉浮,日月更替。而其腰部左侧,亦悬出了一把之前从未见过的宝剑。剑鞘上龙鳞装饰,图案蜿蜒。剑格如兽齿,透出的几分凶恶之气,竟把直冲近前的秋英唬在了三丈开外,不敢贸然靠近。三丈,就是严飞龙“混乱咒”的影响半径。入了这三丈,就有可能被混乱神志!此刻的严飞龙,哪里是个重伤待死的陌路之徒,倒似一名观海悟剑的绝世高手……“妈的,唬我?”
秋恩明知道机会不多,咬牙之时甩手抓出一柄金刀,鼻子里一哼,果断上前。身侧嘭嘭嘭的爆出三朵战魂,挥刀之时,三魂融合成专属战魂器,直斩严飞龙!其刀锋啸如狂涛,所使用的战技当在地品之上!严飞龙见状,左手扶剑撤步,右手猝然的甩出一掌。秋英一直提防着他的“混乱咒”,却没想到对方竟用肉掌对上自己的金刀?真如秋鹏所言,严飞龙已然油尽灯枯?他金玉其外,却有重伤其中,应当没有再战之力。今日打扮妥帖,无非是想死得光彩一些!恰是这念头闪过,忽见严飞龙手势一松,一大片沙子劈头盖脸的倾射出来——严飞龙的右手上,今日多了一枚虚戒!“卧槽,咳咳咳……”秋英被铺满视野的沙子吓了一跳,哪里还敢对赌出刀?慌忙退步时,早有砂砾扑到脸上,就连嘴里也钻进来不少。气得他连呸几口,眼里多了几分怨毒——就这把沙子的功夫,秋恩明等人已经冲了上来。十来个战骁打手绕着金属立柱站成一圈,果真把严飞龙围在当中。“飞龙大侠,也玩沙子迷眼的把戏?”
秋英抢占先机未果,气得牙根发痒。面对这将死之人,终于忍不住出言嘲讽。严飞龙经过一夜修整,状态恢复了不少,但他的脸上依旧是病态苍白。莫说坚持到日落,多一轮的进攻,都有可能要了他的性命。恰才抛沙,真就是个唬人的手段。“这八日来,我未曾说你们以多欺少。夜间明灯,我也不曾抱怨是谁卑鄙无耻……”严飞龙的右手指,不禁搓了搓新戴上的虚戒。嘴角噙着三分笑意:“那么我抛杀迷眼,亦或是在圈内设下陷阱,也都理所应当。”
“陷阱?”
秋英脚踩沙滩时,确实察觉了一些异样,他慌忙提起身法,飘身退开,“你向来自诩光明磊落,怎地手段如此卑劣!”
严飞龙淡淡一笑:“自诩?那样的蠢话,我可从未说过。无非是旁人皆以为,行侠仗义者,必是光明磊落的大侠——”说着,他笑容一收,发现秋恩明的左右跟着两个老熟人,不由玩味道:“事实上,我的手段或许比那些大奸大恶者,更奸,更恶!彼此分别,不过是目标不同罢了。”
用奸恶的手段对付无辜之人,是恶人行径。但用同样奸恶,甚至更为残酷的手段对付恶人,则是大快人心!“懒得跟你废话。”
秋英把眼一瞪,就要再度出招,忽见斜刺里蹿出一个人影,慌忙停了攻势连退三步。定睛一看,才发现对方是秋恩明。“你他妈找死啊,有种单挑!”
秋英刀锋一扬,冲着自己的族弟吼道。身着蓝衣的秋恩明风度翩翩,故作好心的劝道:“如此粗鲁,大小姐肯定不会喜欢。今日的胜者,肯定不是一个莽夫。”
“少跟我扯那些有的没的!”
秋英的战意,如同升起的朝阳,继续在战场上宣泄,“本公子只想打个痛快!”
“嘁……”秋恩明眼底闪过几分不屑,两手一摊,无奈的道,“论起单打独斗,秋家旁系子弟中,无人是你对手。不过北滩抢擂,绝不是逞些匹夫之勇,就能成为最后的赢家。”
“不打你就滚开!”
秋英咬牙切齿,怒火在眼里腾烧。秋恩明缓缓一笑:“我就不让。”
“那就别怪我……”秋英正想砍条路进去,却见后续到来的人影,快速加入对方的阵营。细下分辨,竟然都是战骁高手!他们快速形成防御阵型,并有十余人组成精英队伍,冲向奔涌而来的岛上青俊——如此情景,顿时令人傻眼。北滩抢擂,不是要打严飞龙?怎地还有这么多战骁高手,冲着咱们过来?该不会是……大家伙正反应过来,那支精英队伍如同虎入羊群,顿时冲倒了一大片。慌的众人连忙退散,不敢贸然逼近。战骁组成的精英队伍倒也颇有章法,通过一番颇为凶狠的冲击,展示了碾压性的武境,便以驱赶震慑为主。竟把苦等一夜的数千人,都阻在了北滩的东南端。一个个战战兢兢,敢怒不敢言。北滩抢擂,本就是凭着实力说话。人家秋恩明公子,不仅有实力,而且有计谋,也合该占此先机——那些仅有战士、战锋武境的年轻人,难免长吁短叹。仿佛让他们过去,就能斩了严飞龙似的。——秋英被几名战骁盯住,动手肯定得吃亏,他骂骂咧咧的道:“秋恩明,你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说服这么多兄弟帮你卖命,你能给人家什么好处?”
秋恩明就在一丈之外,打量着圈内的严飞龙,宛如看着自己的战利品:“八日苦战之后,能够熬到今日的战骁青俊,多也不过百数。”
“我只是想让咱家北边的海滩,先清净清净——每日数千人混战,不知道的还以为倭贼攻岛了呢。”
“待那些战士、战锋武境的朋友认清自己之后,咱们这些三阶觉醒的年轻人,再公平公正的决出高下。”
“最后的胜者……”秋恩明目光汇聚,透出凛凛寒光,“即可斩下严飞龙的头颅!”
“公平公正?你能要点脸?”
秋英狂翻白眼,“你怎不去清场,你怎不去消耗战意?等着以逸待劳是吧?”
“嗐——”秋恩明把嘴一撇,也翻着白眼道,“本公子作出一番动员,也是有所付出的。为了今日局面,我可是彻夜未眠呐!不像某个酒鬼当道呕吐,还摆了卧榻睡得像头死猪。”
秋英气得牙齿发抖,不过很快冷静下来,哼笑道:“那我也暂且歇了,待到最后跟你们一决高下——反正都不是我的对手!”
“嘿嘿。”
秋恩明却是面露狡黠,“对其他兄弟,我可以公平公正,但是对你嘛——我至少得安排十个人,陪你痛痛快快的打一场!你赢了,就晋级。否则那十个兄弟晋级……嗯,真的是极为公平!”
秋英刚刚冷静的情绪,又几乎爆炸:“我操尼……”……毫无下限的争吵,引得不少傍近之人心中偷笑。打量左右,皆是战骁武境的年轻俊杰——看似听命于秋恩明,可是谁又甘心于此呢?老老实实做事,最多当一条秋家的狗。若能再进一步,娶到秋焉梦,似秋恩明、秋英这等旁系子弟,怕是得俯首帖耳,甘心给自己当狗!严雀、余斗率领一支战骁队伍,将后续进场的大部分人赌在了外头。并直接沙滩划线,战骁之下,谁敢逾越一步,便会遭到毒打!若有其他三阶觉醒的年轻人,则是欢迎来到北滩,待会儿大家公平较量,决出最终的胜者。“看样子,是稳住局面了……”严雀兜转一圈,放倒了不知多少人,回到严飞龙所在之处,发现两位秋公子并未火并,心里总算松了口气。秋恩明见她二人回来,更是大喜过望,雄赳赳的道:“秋英,这二位公子文武双全,以后至少是阁中管事!”
“……”秋英暂且收了战魂,手里的金刀却还嗡嗡作响。他看了看严雀,眸子里也闪过几分惊艳。再去看余斗,却发现对方扭身朝外,似乎在提防着什么。那背影……似乎有些眼熟?“管事?嘁……”秋英之前睡在当道,早听见身后秋恩明跟两人的窸窣交谈,明知此二人不凡,却还嘴硬道,“管事是你封的!”
秋恩明懒得争执,再赏一个白眼,以示倨傲。严雀生怕有变,提议道:“不计后续入场的高手,此时北滩上,共有战骁一百一十七人。我与兄长无意竞逐,便剩一百一十五人。”
“明公子可在沙滩上划出八个大圈,每圈十六人左右。”
“或乱战,或单挑,皆可快速决出胜者。”
“八圈的胜者,再抓阄对决,层层向上,直至最后一人!”
秋恩明简直爱极了“问雪公子”,听其一言,简直如沐春风。就盯着“问雪公子”的精致脸庞,不由放柔了语调:“问雪,我既然说了,大家公平争斗,便绝无虚言。你跟揽月若不参加,岂不是白跑一趟?”
严雀不敢跟他对视,低头道:“明公子美意,在下心领,不过……”她视线一偏,和余斗默契的把头一点,两人身形一飘,直掠入圈内。一左一右,各立于一根金属立柱之上!“如此场面,自然须个监视,我兄弟二人,愿替明公子监察全场!”
严雀轻灵的步法,更让秋恩明赏心悦目。如此俊俏的青衣书生,便是养在府中……也是极好的。秋恩明暗忖严飞龙定有一招之力,自己人距离又近,倒是不担心出什么岔子。至于那八个圈……“秋恩明,你个小人!”
海滩上,响起秋英愤怒的咆哮。原因无他,秋恩明划给他的圈子里,除了一半散人,另一半全是秋恩明的打手。再看其余诸圈,也多是类似的情况。“要不,你随意再挑一个?”
秋恩明笑吟吟的道,天知道一夜之间,他收买了多少人。被收买的年轻高手,不一定真心归附。但在直接对上秋恩明之前,多半会听令而行。八个被收买的先组队,将另外八个散兵游勇击败,再彼此决胜,倒也省去不少麻烦。“你给我等着!”
秋英怒火中烧,“待会儿砍死了你的人,别怪老子心狠手辣!”
秋恩明幽默一笑:“随你高兴——要是让族内长辈看到你秋英如此滥杀,啧啧啧,也一定是件让我非常高兴的事。”
——且不管圈外的秋家公子如何决胜,余斗、严雀成功进圈,总算松了一口气——到了这个位置,凭二人超凡的实力,“北滩抢擂”的东莱青俊再想伤害严飞龙,简直难如登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