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他……遇、遇刺了……”萧越的声音越来越小,心虚得很。
秋沫沫手脚有些发麻,还是强撑着走了几步:“不是有影卫跟着吗?怎么会遇刺,伤得严重吗?”还没等萧越开口回话,她又急匆匆道,“算了,我自己去看看!”
说罢,就朝别院大门走去,顾迟迟急忙跟上:“你冷静点儿,大婚之前你们是不能见面的!”
“他都遇刺了,我还管能不能见面呢?”
秋沫沫头也不回道。担心得厉害,脚步都有些虚浮了,但还是坚持走到了大门口,这才想起来,没有叫人备马车。
顾迟迟追出来拉住她:“你的肩伤还没好利索呢,别着急啊,坐我的马车去!”秋沫沫眉心拧着,没说话,跟着顾迟迟上了车。一路上催促了几回,终于在半个时辰之后到达了陵襄王府。 今日的陵襄王府正在热热闹闹地往门口挂着红灯笼和红绸子,下人们忙忙碌碌的,也没有几个人注意到她们。 陵襄王府的下人大部分是为了明日大婚从宫里派出来的,认识秋沫沫的人不多。门房没有拦住她,就急急地跟在后面撵着,好在云妃娘娘宫里的韵儿在花园遇着了她们,便迎上来。 “王妃,将军夫人,”韵儿行礼,“二位急匆匆的,是来找王爷的?”
“听闻王爷遇刺了,他可还好?”
急匆匆了一路,秋沫沫觉得肩膀上的伤有些微痛。
“王爷遇刺了?”韵儿一脸惊惶地看着秋沫沫,“奴婢不清楚啊!”
顾迟迟见状,忙安慰着:“王爷身手那么好,不会有事的,你先别急!”
她看向韵儿,“王爷现在在哪里,先带我们去吧!”
“是是!王妃,将军夫人,请跟韵儿来!”
韵儿有些冒汗了,急急忙忙带着两人去了司墨辰的院子。
一路走来,满目喜庆热闹的红色,顾迟迟心下喟叹:还是皇家有排场啊! 韵儿带着两人到了襄川阁,刚进院子就见司墨辰一袭月白的锦袍正坐在院中那棵高大的银杏树下,抱着一坛子酒喝得正开心呢! 听到脚步声,他看过来,眼神倏地亮了:“爱妃来了!”他站起来,疾步走过来,没看出遇刺的模样。
秋沫沫不着声色地舒了一口气。“王爷无事?”她抬眼看着司墨辰,语气淡淡。
“本王想爱妃,算不算有事?”司墨辰眉峰一挑,含情脉脉又带着些许戏谑。
“咳咳、有些口渴了,不知可否向王府讨杯水喝?”顾迟迟见状,干咳了两声,冲一旁的韵儿道。
韵儿察言观色的能力一流,忙不失迭地应道:“将军夫人客气了!请随韵儿到花厅用茶点。”顾迟迟点点头,对秋沫沫小声道:“我去喝茶等你。”
说罢,朝司墨辰一礼,跟着韵儿离开了襄川阁。
待人走了,司墨辰才上前一步抱住了秋沫沫:“大婚之前不可见面的,爱妃怎的来了?莫不是因为太过想念为夫了?”秋沫沫有些气不打一处来,抬手就照着他胸口拍了一掌:“你不是遇刺了么?”
司墨辰被她推得踉踉跄跄后退了两步,龇牙咧嘴地松开了手,抚着胸口直抽冷气。 “你、你没事吧?伤到哪了?”
秋沫沫见状,有些后悔自己下手重了。
司墨辰摆摆手,没说出话来,面色却有些发白。 “你伤到哪里了?让我看看!”秋沫沫心下一紧,暗想着这家伙不会真的遇刺了吧,随后就拉着人坐在石凳上。
秋沫沫皱着眉头,看到那胸口至腰腹缠着的绷带已经被渗出的血迹染出一道痕迹,让她背后生寒。 “怎么……到底是怎么回事?”她的声音隐约发颤。
“本王没事,爱妃不用担心。”司墨辰伸手拉着她坐在自己腿上,“昨个儿去挽山楼回来,路上遭人暗算,不过没事,凶手已经死了。”
“你这还叫没事?”
秋沫沫指着他身上的绷带,“你非得躺在床上动弹不了了才叫有事吗?”
她微微颤抖着,后悔刚才自己下手太重。
“都是皮外伤,伤口很浅的,你不用担心!”司墨辰看到秋沫沫的反应,心花怒放,面上笑意渐浓,“不会影响明日洞房花烛的!”
“你……你还有心情说笑!”
秋沫沫面上微烫,说实话,她的确担心明日的婚礼,可是让司墨辰这么一说,怎么觉得自己脑子里全是黄色废料呢!“你这伤若是好不了,明日就不要洞房了!”
她轻轻推了一下司墨辰,站起来。
司墨辰脸色变了变:“这……本王最好的金疮药,也不可能让这伤明日就愈合啊!”“那我可不管。”
秋沫沫挑了眉毛,戏谑地看着他。
“唉……”司墨辰苦笑着叹了一口气,“罢了罢了,明日不能洞房,总还有我伤好的一日。”秋沫沫顿了顿,转身:“既然王爷没什么事儿,那我也该走了。”
“就不能再陪陪本王啊?”
司墨辰小狗崽一般的眼神儿瞅着她。
秋沫沫瞪了他一眼:“好好养伤!”说完转身就走了。
在花厅喝茶吃点心的顾迟迟刚坐下一会儿,就见秋沫沫也走了来。 “跟你家王爷腻歪够了?”秋沫沫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吃还堵不住你的嘴!”
“嘿嘿!”
顾迟迟嬉笑着,把手里剩下的一小块儿桃花酥塞进嘴里,转而喝了一口茶,口齿不清地说着,“看你这样,应该没事。这就要走吗?”
“不走还留下来吃饭吗?”
“好好好,您说啥就是啥!”
顾迟迟也不着急,待嘴巴里的东西全咽下去了,又喝了一口茶顺顺,这才站起身来,“走走走,我还要跟你蹭饭呢!”
“你还没吃饱啊?”
秋沫沫顿时哭笑不得。
顾迟迟挽住她的胳膊,故作神秘地凑到她耳边小声道:“你知道的,这边儿的吃食也就这么些味道,我实在是想念咱们那……那些好吃的!”秋沫沫笑她:“凌府府上也有好厨子吧,不可能让你这位优秀的上仙儿媳妇吃不好啊!”
“哎呀你废话怎么那么多!”
顾迟迟搡了她一下,继而又拉紧了她,“我不管!今儿个我就要吃你做的菜!”
“你自己不是也会做嘛!”
两人相携着走出花厅。秋沫沫见韵儿要上前来送,冲她笑了笑,压了压手表示不用。
“本夫人嫌弃油烟气,懒得动!”顾迟迟也看见了韵儿,笑着冲她摆手再见。
“好好好!要不,你把师兄和清言也叫来一起啊,咱们这些‘娘家人’一起吃一顿!”“不叫我们家将军吗?”
顾迟迟嘟着嘴。
“行行行,你家将军和你夫妻一体,想来就来喽!”韵儿会意一笑,站在几步远的地方行礼恭送,见两人绕过影壁看不见背影了,这才回襄川阁伺候。 司墨辰整理好衣裳,就见蓝泽从墙头跃下,几步走到跟前就单膝跪下了:“属下特来向门主请罪!”
蓝泽面上表情凝重,又带着几分忏悔,可心下却一直在打鼓:门主吩咐要看住戴婉屏,可是昨日在挽山楼……实在是想不到戴婉屏那么大胆,竟然在门主的酒中下情毒!也得亏门主定力深厚,否则…… 想到这里,他后背直冒冷汗。 司墨辰冷冷地睨了他一眼:“查得怎么样了?”
蓝泽一个激灵,忙应道:“昨日那人是新入挽山楼的,听得戴婉屏说门主之位是靠实力夺得,便起了心思……” 司墨辰抬手拂过胸前的伤痕,眸中迸出愤怒的火光来:“挽山楼还不能散,但戴婉屏不能留了。你去为挽山楼挑选新的主事吧!”
他挥挥手。
“可是门主……那戴婉屏要如何……”蓝泽还没说完,就被司墨辰打断了。 “本王明日大婚,见血太晦气,就等三日后吧!”“是,属下这就去办!”
蓝泽终于为自己松了一口气,行礼告退,闪身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陵襄王府。
———————— 广安别院这边,萍月阁则是十分热闹。 美味菜肴依次上桌,看得叶清言眼睛都直了:“哇,素棠师叔,这都是你一个人做的啊?”听得熟悉的名字,慕霁云抬眼看了看秋沫沫。 “瞎叫什么呢!”
顾迟迟倒是先接话了,“你应该叫王妃!”
“啊,对对对!是清言的错!”
叶清言嬉笑着,拍了自己一巴掌。
秋沫沫笑着坐下来:“哪有那么多虚礼,赶紧吃吧!”她看了一眼慕霁云,笑着招呼,“师兄……来尝尝我的手艺!”
她夹了一块儿糖醋排骨,放在慕霁云的碗中。
慕霁云眉目含笑着点头,拿起筷子尝了一口,点点头道:“素棠你何时学了这般手艺?”“呃……”顾迟迟愣了愣,颇有深意地看了看秋沫沫。 “啊、就是前一阵子……跟王府的厨子学的……”秋沫沫也瞄了一眼顾迟迟,干笑着应道。 慕霁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没再说话。 秋沫沫岔开话题,转头问顾迟迟:“你家将军呢?”
“嗐,别提了!”
顾迟迟立马接话上来,“他说要忙着王爷那边的事情,就不来了!刚好,咱们‘娘家人’自己吃,不管他们!”
叶清言倒是吃得欢,不住地夸赞:“王妃手艺真棒!今后王爷肯定有口福了!”
慕霁云夹菜的手顿了顿。 秋沫沫倒是没注意,笑着冲叶清言说道:“看你说的,你和师兄也可以随时来啊,我做给你们吃!”
“哈哈哈,既然师叔你都这么说了,那小辈我就不客气了!”
叶清言也没发现自己师父的不对劲儿,只顾着跟秋沫沫聊天了。
顾迟迟这阵子察言观色的本事大有长进,她瞄出慕霁云情绪不高,索性换了个话题:“哎、沫沫,咱们要什么时候跟师兄回抚仙国啊?我们家将军这边儿都已经给陛下递折子告假了。”说着,她往嘴里塞了一块蒸丸子。
秋沫沫认真地想了想:“嗯……最快也得五六日后吧……况且现在那漠上使者还没走,王爷也不好先离开啊!”顾迟迟咬着筷子点点头:“你说的也是……啊,好想快点儿跟师兄回抚仙国看看去啊!”
她把目光移向慕霁云,“师兄,抚仙国是个什么样子啊?”
慕霁云温柔地看了看她,往她碗里夹了一道清炒虾仁:“去了你就知道了!快吃饭。”
“嘿嘿,还是师兄对我最好!”
顾迟迟一脸纯真无害地拍马屁,大口吃掉了慕霁云夹给她的虾仁儿。
“师父,我也要!”叶清言把碗伸过去,眼巴巴地瞅着慕霁云。
“好好好,给。”慕霁云看到叶清言小狗一般的眼神儿,有点儿哭笑不得。
这一顿饭,吃到了天色渐暗。 酒足饭饱之后,顾迟迟在萍月阁的院子里来回遛着消食儿,慕霁云和叶清言坐在石桌前喝着酸甜可口的消食儿茶。 “迟迟,别溜达了,来尝一尝我煮的红果消食茶!”秋沫沫招呼她。
“不行不行,我吃太多,连灌缝儿的地儿都没了!”顾迟迟摆摆手,“我得活动活动!”
“那你今儿个还回凌府吗?”
秋沫沫也坐下来,啜一口茶。
“肯定要回去啊!”顾迟迟接着溜达,“明儿个我跟将军,还有师兄、清言一起去王府吃酒!”
她想了想,“明天夏果一个人肯定忙不过来,我把冬凌留给你,应该可以了吧?”
秋沫沫叹气,果然嫁了人就跟别人一条心了!“好好好,反正我这边也没什么事儿,都是宫里安排好的。”
临走的时候,秋沫沫拽着叶清言嘀咕着什么,慕霁云转过头就看见自己的徒弟在随身的褡裢儿里翻找着什么,然后拿出一个东西就被秋沫沫抢了过去。 上了马车,慕霁云看了看叶清言:“清言,方才……王妃找你要了什么东西?”
叶清言一听,立马哭丧着脸道:“师父,这可不怪徒弟啊,是、是师叔她硬抢的!”
慕霁云无奈地笑着看他假哭:“抢了什么?”
“就是……就是上次给师叔治疗肩伤的……补天膏。”
叶清言像是犯了错一般低头说话,声音越来越小。这补天膏可是师父仅剩的一小盒儿了,结果全让师叔抢走了,大徒弟欲哭无泪啊!
“补天膏?”慕霁云眸色一凛,“是不是她又受伤了?还是她肩伤未愈?”
“师父……这徒弟可不知道啊……”叶清言依旧哭丧着脸。 慕霁云动了动身子,压制住了想要回去看一眼的冲动,平心静气了一会儿:“看今日这状况,她应该无大碍……” 秋沫沫洗了个澡出来已经戌时了,盛夏炎热,她套了一件轻薄的里衣,一边擦头发一边踱步到床前,看到床边的柜子上放着的精致的木盒子。 她本想让萧越去拿给司墨辰的,转念想了想,才下定决心般地把盒子握在手里,套了一件藕粉色的外衫就出门了。 “小姐,您去哪……”冬凌和夏果两人许久未见,正坐在院中的凉亭里聊天呢,就见秋沫沫拉开房门大步走了出来。 “我出去一趟,你们早点休息!”
秋沫沫说着,足尖轻点,身形飘逸地飞上了院墙,踏着夜色消失了。
“咱们小姐这披头散发的,是要装鬼吓唬谁吗?”冬凌眨眨眼,看着秋沫沫消失的墙头。
“嘘——别瞎说!”夏果拍了她一下。
这个时间,陵襄王府也已经落锁,只是大门院中各处的红灯笼依旧亮着,照得整座王府灯火通明,掩不住的喜庆热闹。 襄川阁的卧房里还亮着灯,司墨辰只套了条裤子,光着膀子,正拿着布巾擦拭着身上的水珠——实在忍不住就去冲了个凉,毕竟明日大婚,总得干干净净地去接新娘啊! 胸前长长的刀伤隐隐有些刺痛,司墨辰擦干了水珠,把布巾搭在肩膀上,转身去柜中拿金疮药。 窗外一声轻微的响动传来,司墨辰耳尖微动,转身就看见自己的未来王妃披头散发气鼓鼓地推门进来了。 “怎么了?”他笑。
秋沫沫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你有毛病啊,一个院子里墙头上趴着七个影卫,屋顶上还有两个,你打算让这么多人守着你睡觉啊?”本想偷偷进来的,结果让这么多人撞见,太丢人了!
司墨辰没忍住,笑出了声:“我这不是遇刺了么,而且大婚前夕,还是谨慎些比较好!”他把手中的金疮药搁在桌上,走到她身后,伸手帮她整理头发,“怎么这个时候来了?还是这副样子。”
还氤氲着水汽的乌发丝绸一般地从手中滑走,秋沫沫转过身来,把手里精致的漆木盒子塞给他:“你的伤,涂这个药膏!”
抬眼看到司墨辰眸中闪烁的光亮,她一阵脸红,移开目光,“我、我……我先走了。”
“来帮为夫上药啊!”
司墨辰眼疾手快地拉住她,笑意盈盈。
“你、你……你……”秋沫沫“你”了半天,愣是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目光直勾勾地落在司墨辰匀称健硕的上身,移不开眼——若是没有那一道长长的伤口,估计她早就扑上去了。 “伤口还有点儿疼呢!”司墨辰被她盯紧的目光看得浑身发热,他把漆木盒子打开,放在桌上,自己坐在桌边,还装模作样地皱了皱眉。
秋沫沫也不知是不是真的被他唬住了,急忙上前:“受了伤还沾水,你是不想好了!”说着,抓过桌上的药盒,坐下来。手指蘸了药膏,轻轻地抹在司墨辰的伤处,温热的指尖和着清凉的药膏一点一点仔细地抚过伤口,原本的刺痛瞬间减轻了许多。
“这是……霁云上仙的药膏?”司墨辰闻着她发间若有似无的香气,轻声问道。
“嗯,”秋沫沫只专注地帮他上药,丝毫没注意他的语气变化,“前几日我的肩伤,就是用的它,现在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你这皮外伤,相信明日就能愈合了。”司墨辰嘴角噙着笑:“哦?爱妃这是不愿意耽误明日良宵啊!”
秋沫沫手中一顿,嘴硬道:“明日肯定有好多人忙着灌你酒,我是担心到时候你丢人!”
修长有力的手指勾起秋沫沫的下颚,大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唇瓣,司墨辰压低了声音笑道:“爱妃还是最关心为夫啊……” 秋沫沫老脸一红,把药膏放在桌上:“太晚了,我该回去别院了。药膏……你自己记得涂!”
她低头转身,不想让人发现她火烧似的脸。
司墨辰从身后抱住她,低头亲了亲她的脸颊,轻笑着在她耳边道:“明日……乖乖等我。”“嗯……”秋沫沫挣开他的怀抱,头也不回地拉开门,跑了。 ———————— 京郊,挽山楼。 “主子,明日……真的要去吗?”
萤欢站在戴婉屏身后,低着头。
戴婉屏懒懒地倚在贵妃榻上,身形慵懒可表情阴狠:“门主既然被那个狐狸精勾了魂儿,那我就去把狐狸精杀了,也是功德一件,不是吗?”“可是……昨日您给门主……用情毒……”萤欢小心翼翼地组织着语言,“听闻今日,门主吩咐蓝副门主为挽山楼选择主事……您看……” 戴婉屏咬着后槽牙,恨恨道:“不用管,来一个我杀一个!”
她坐起身子,摆摆手,“你下去吧,盯紧蓝泽那边的动静,只要是他有意向选择替代我的人,都杀掉!”
“是。”
萤欢轻声应下,退了出去。
蓝泽掩着气息缩在墙角暗处,把屋内的话听了个全程,摇了摇头暗道:“王爷说留不得,那就一定留不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