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有鬼的……短短的一句话顿时让贾晴明浑身打了个机灵。鬼灵,这样的存在对于贾晴明而言一直都是最敏感的,这大概是拜他吸引鬼灵的阴性体质所赐,当然还有那能看得见阴灵存在的天眼。“鬼?”
贾晴明用空洞的声音问他。他下意识地缩回了手,但目光依然忍不住盯着那漆黑的树洞看:现在那里看起来像是一个幽深的大口,仿佛其中隐藏有可怖的幽灵。“好像是叫做树中住鬼的吧。”
江户川说,“小时候我听家里的老人说过,是一群住在树里的鬼怪,有点地方还称呼它们为树神……总之,像是树洞这类的地方,连用手指一下都可能招惹到这种鬼灵的,更不要说把手伸进去这种事……”“那个是民间传说的吧。”
贾晴明流汗道,总觉得好像刚刚的只是虚惊一场。但是……他再次盯着那个让他产生不适感的来源,那幽深的树洞中某些东西仿佛消失不见了,像是被人发现之后立刻就消失不见的鬼灵,等待再出现在他处吓人一跳。“好吧。”
他说。“晴明还真是胆小呐。”
小白伸着懒腰,在火边烤着自己的爪子,贾晴明觉得科学地称之为爪子更合适一点。“记得把袜子放在火边的石头上烘干,不然汗没有干的话,明天继续走山路很容易起泡的。”
袁柏杨提醒。“已经起泡了啊!”
萧姗姗噘着嘴,把一双白色的裸足伸到火边烘烤着,她穿的是带系带的凉鞋,并没有搭配袜子,本来也不是适合在这种地方长途跋涉的鞋子。包里准备得露营道具倒是够多,但显然是江户川这个计划通提醒她的。虽然现在的天气还没有冷到那种程度,但是按照她这样的穿搭,还是有点太清凉了,尤其是夜晚在这种地方宿营……山地,又是森林,夜晚冷得尤其快。然而她白天那副活力无限的样子,根本看不出来实际上是在这么勉强啊。这家伙……“好了好了,都去睡觉。”
小白叉着腰,一副他们之中的大姐大的样子,很自觉地在这群熊孩子中间承担起了家长的角色。“好。”
稀稀落落的应答声响起。贾晴明看了小白一会,心里好像还有着一些不放心的事情。“怎么啦晴明?你该不是害怕鬼吧?”
小白一只手遮在嘴边,仿佛在说悄悄话的样子,然而这个音量谁都听得见的啊!“害怕的话要不要姐姐陪你睡啊?”
不要用这种容易引起误解的台词啊!贾晴明瞪着一双死鱼眼,在心中吐槽。“好了好了,放心吧。有我在。”
小白说。其实贾晴明最放心不下的反而是小白,他始终记得不久之前她面对那只小鹿时的样子,那样子,仿佛是猎食者遇见了猎物。“晚安。”
贾晴明钻进了帐篷。其实他躺下也并不能很快睡着,只是望着帐篷内的顶灯发呆。并不是不够累,主要是因为他想静下来思考一些相关的事情。营火发出噼噼啪啪的木质断裂声。帐篷的尼龙布表面有风拂过,发出阵阵声响。似乎是外面起风了,贾晴明用睡袋把肩膀处裹紧,尽量不让睡袋里的热量泄露出去。“睡不着?”
江户川翻了个身,问他。这个帐篷放下两个睡袋还是绰绰有余的,想必江户川也是早有准备的。不过两个男孩子这样躺着对视还是让人感觉很奇怪啊。“我也觉得这件事有问题。”
江户川继续说。他突然想起了什么,然后他翻身坐了起来,重新把黑框眼镜架在自己的鼻梁上,在旁边的包里翻找着。他找出的是一些报纸,看样子还比较新,贾晴明瞟了一眼报纸的发行日期,果然就是这两天的,神庭县的日报与晚报。“你看这些报道,”他压低声音说,“是不是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贾晴明翻身趴着,把报纸摆在面前,尽量不让自己的头遮挡到帐篷顶灯的光芒。他先大致上将这些报纸上江户川同学折给他看的部分扫上一遍。这是一个很好的习惯,可以很快过滤出这些信息的重点来……好吧,他承认这个习惯是英语老师教出来的。所有的报道都是关于一件事“神庭县山林猛虎伤人事件”。一共五个报道,共报道了近日发生在神庭县附近山林的三起老虎伤人事件,其中两篇是作为事件跟进的后续报道。其实贾晴明在此之前确实是一无所知的,他是被拉来帮忙寻找失踪的林师傅,只不过这件事刚好与猛虎伤人事件有些关系而已,并不是他的主要目的,像老虎吃人这种事情,他还真的管不了,抛开他打不打得过老虎还是一个问题这种事,老虎毕竟是国家保护动物。如果是小白的话估计不会有什么问题吧,最后只会当成两只猛兽互撕导致其中一方死亡这种事。想到这里他瞬间脑补出小白变成大狗的样子。然而那显然没有老虎体型大的吧?贾晴明把心思放回到这些报纸上,起初他只是随便翻翻看,有时注意力还会被周围的其他新闻吸引,比如什么肇事逃逸啊,卖保健品忽悠老年人啊,这类每天都会在任何一座城市之中上演的戏码,但就是令人百看不厌……但是很快,他发现了问题所在,目光紧紧盯着每一个报道中的小字,渐渐变得无法移开了。这三起老虎伤人事件……有一个很奇怪的共同点,就是每一个事件当中都只是人员受伤,并没有造成死亡的。而且三名受伤人员中的两人并未做过招惹老虎的行为,其中一个倒确实是罪有应得的偷猎者,而且他受的伤也最重,一条腿直接被老虎扯了下去……光是看着这报道贾晴明都觉得自己的腿有些发疼。但是最奇怪的是无人死亡。贾晴明并非是经常看自然科学纪录片的人,他的课余时间多半都丢在了打工里面,而且多半还是餐饮类的打工,但是像被老虎袭击的原因,他就还是能大概推断出来的。无非是激怒了老虎,或者是老虎本身是处于一种饥饿状态,所以临时选择了人类作为猎捕对象。但是任何一种,都不是会轻易善罢甘休的类型吧?尤其是那个偷猎者被废掉一条腿,可以说是无论如何也逃不出去的了,又只有他自己,没有同伴协助,但他依然从虎口之下捡回了一条命来。“我说的没错吧。”
江户川推推黑框眼镜说,“这件事很有问题。”
“确实……”“很像是无法解释的妖异事件。正是因此,所以才决定来调查一下。可惜来迟了一步,森林边界已经被封锁了,不然当时肯定会叫你们一起来的。”
后面补充的这句话仿佛是为了解释点什么。“不过报纸上的消息太简略,重要的细节实在是太少了,关于现场情况之类的事情,连照片都没有,只有伤者在医院时缠着绷带的形象……”“毕竟这不是杀人案,”江户川指出,“这样的老虎伤人事件只能作为某种轶事播报,而且尽量不给大家造成什么恐慌。”
“但是就算是老虎精之类的存在,也没理由就这样把人放走的,肯定是吃得连个渣都不剩下。直接失踪也无从查起的吧。”
贾晴明说着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就是……护林人林师傅失踪的这件事……该不会他已经被吃掉了吧?不……按照白凌小姐的卜卦来看……线索还是太少了,或许只有在找到林师傅之后才能找到一些线索。贾晴明开始感到某种预感,仿佛这两个事件在某种意义上是紧密相连的,如果他解开了其中一个,那么另一个也会同样会迎刃而解。与此同时,贾晴明思考再三,还是给苏蔷发了短信。毕竟苏蔷是神庭县警局苏局长的女儿,又是立志成为一个伟大的女警官的女生,更重要的是,似乎只要出现有蹊跷的案件,她就一定会参与调查……虽然她父亲显然是不会允许这种事情的。但是她还是可以掌握更多的资料,尤其是此次老虎伤人事件,如果不仔细观察,很难意识到是这其间的蹊跷所在。很容易被简单地当成野兽侵扰的事情,派人处理,比如将伤人老虎打死公示作结,来安抚人心。他觉得她一定会意识到这件事的不同寻常之处。果然,苏蔷回了短信:“你们也在调查那件事么?问题很大,还不能下结论。不过我已经查出些眉目了,如果你也想查这条线的话,明天我可以把照片发给你,不过我已经在你们前面了。今晚先不聊了。”
紧接着又是一条短信:“你应该知道巴斯克维尔的猎犬吧?”
贾晴明显然是不知道的。但是他觉得直接回复去问显得太没有技术含量了,于是问了江户川。“巴斯克维尔的猎犬是《福尔摩斯探案集》里的一个案子,也是最经典的一个案子……不过我还没看,只是听说过……”“你不是真正的粉丝吗?”
贾晴明满脸无奈。“我是柯南粉又不是福尔摩斯粉啊。”
贾晴明决定出去吹个风冷静一下,顺便到某棵树后解手,小白和袁木头依然在火堆旁值夜,袁木头靠着一棵树,手里拈着一枝箭,十分警觉,简直像是个斥候。小白则懒散惯了,叼着个细小的草枝在嘴巴里,像是叼着根烟。“我去个厕所。”
他说。“怕黑吗?不用我陪吧?”
“你够了……”贾晴明穿过两道灌木的矮墙,直到火光渐远,然而他突然发现,在另一个方向,有一处火光隐约从枝叶的空隙间传来。这里还有其他人?他蹑手蹑脚地靠近,尽可能不发出什么声响。但是当他快要到达近处的时候,火光突然消失了。好像一个被鬼灵制造出的假象。接下来是完全的、笼罩一切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