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这迟来的暴雨一下就是整整三日。三日后,当天空中的阴霾尽数散去,久违的阳光重新洒向这座雨后的皇城时,一切都已经归于平静。崇义的退位完成的悄无声息,等到人们反应过来时,皇位上早已换了人,顺利得让人难以置信。而新皇的登基大典也在这一天举行。和煦的阳光照耀下,地面上积的雨水已经渐渐蒸发,露出干燥整洁的地面,宫人忙碌地准备着大典上需要用的一切东西。整个皇宫似乎在这一瞬间终于活了过来,多了一丝鲜活的气息。汪雨归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醒来的,虽然身处她熟悉的凤阳宫中,但是汪雨归心里却还是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似乎是察觉到了汪雨归起身了,宫人们请示后便捧着水盆、衣服、饰品鱼贯而入,纷纷走到了汪雨归面前行礼:“给陛下请安。”
是的,陛下。谁能想到汪雨归从以前的皇后娘娘,一跃成为了一国的皇帝呢?就连汪雨归自己都没有想到。她本来以为逼宫以后会有一段动荡时期,结果哪想等待她的居然是万民请愿,请她“顺应天命,荣登九五。称帝为君”。虽然知道这其中肯定有陆渺做了些什么,比如那什么所谓的“神迹”和“天命石”之类的,但是当她站在城墙之上,看着下面黑压压的一群人跪在城门外,一声声真切请愿时,内心要说没有一点触动那是骗人的。于是,一切顺理成章,她就这样完成了自己的“转职”,成为了一名新帝。“都起来吧。”
汪雨归对着宫人们点了点头,随后抬手拒绝了宫人的伺候,自己洗漱干净,然后这才换上了属于她的那件宫装。并不是富丽的明黄色,而是玄色的衣裙,上面用金丝绣着龙纹,威压霸气,而赤色的袖口和裙摆滚边上的淡淡云纹却又多了一丝贵气和清雅,因为形制比较复杂,汪雨归只能任由宫人们帮着自己里一层、外一层地套了好几层,才终于穿好了这一身衣裳。然后又将头发高高挽起,戴上了同色的冕旒。系统在一边看着,不由得有些好奇:【这个冕旒前面的珠子,会挡住你的视线吗?】汪雨归有些不自在地拨了拨自己眼前的白玉串珠,无奈道:“……会。”
【哈哈哈,我以前对这个问题一直特别好奇,好在现在有答案了。】汪雨归只是叹了口气,都没劲儿去附和系统了,要知道她是个特别活泼的人,根本坐不住,这身端庄的衣服,还有这冕旒简直就是对她的一种封印,就好比给好动的狗狗套上了紧身衣服,给猫猫穿了鞋,都是同款难受。但是难得的汪雨归虽然不自在,却没抱怨什么。因为之前陆渺就跟她打了招呼:“明天的登基大典很重要,你要登上城楼上出现在那些来觐见的百姓面前,你要像个皇帝一样,不要让你的臣民不安。”
所以汪雨归此时乖乖地坐在了这里。就在此时,一个宫人却是忽然来报:“陛下,姜将军前来求见。”
汪雨归闻言愣了愣,随即点头道:“快请进来。”
宫人连忙应道,然后恭恭敬敬地将姜正业请了进来。姜正业此时也换上了自己的朝服,神情是从未有过的严肃和认真,并没有因为自家的女儿成了皇帝而意气风发。“薇薇……陛下,我们能单独谈谈吗?”
几乎是在这一瞬间,汪雨归就意识到了点什么,她轻轻的叹了口气,随即屏退了左右,请姜正业坐了下来:“你要谈什么呢?”
姜正业没有说话,只是深深地望着汪雨归,眼眶忽然就红了,然后赶忙低下了头:“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
汪雨归闻言也没有催促,只是默默地给姜正业添了一杯茶,一如之前姜正业在清水镇时,为她做的那般。反而是姜正业深吸了口气,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我昨天,做了一个梦。”
“什么样的梦?”
“我梦到了你小的时候,才四岁多一点点,只有我膝盖高,每次我回家,你就抱着我的腿不撒手,缠着我陪你玩,可我总说没时间,而你的哥哥们又早早地被我带到了军营里,这府里就只剩你和你娘两个人相依为命。”
汪雨归没有打断姜正业的回忆,安静地在一边聆听着。“我还梦到你娘去世的那天,你难过的生了场大病,可我只陪了你半天的时间,就匆匆离开了,而你躲在被窝里小声地哭着,一直哭,一直哭,我想安慰你,却做不到。”
“我还我梦见了……你还在冷宫里的样子,穿着朴素的衣裙,脑袋上流了好多好多血,你说,你是来同我告别的。”
汪雨归:“!”
姜正业说到这里的时候,一双手死死地攒成了拳头,咬着牙才把所有的哽咽咽了下去,可即使如此,汪雨归还是看见了他膝盖上湿掉了两块,正是被他掉落的眼泪打湿的。汪雨归不知道姜正业是不是后悔了,后悔没有阻止姜薇嫁给崇义,后悔没有强行闯进冷宫去见姜薇,后悔没能将姜薇带回家来。可是这世上最没用的东西就是后悔,姜薇已经不在了。“哎。”
汪雨归缓缓地叹了口气,然后从自己的空间中拿出了一样东西,递到了姜正业的面前。那是一支木簪,属于姜薇的木簪,一个对于冷宫废后来说都太过朴素的木簪。“这是……”只见姜正业在看清那木簪时整个背脊蓦地绷的笔直,向来稳健的手有些颤微地伸了过去,将那只木簪握在了手中,“你小时候缠着我要礼物,我没来得及买,就用木头给你做了根簪子,不过我手笨,簪子做的不好看,还是你大哥和二哥帮着打磨和雕花才……”姜正业说到这里的时候,已经有些说不下去了。虽然汪雨归没有说一句话,可是他知道自己已经找到了那个问题的答案。他的薇薇已经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