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刚刚放亮,相悦客栈门口的墙角便蹲着一抹瘦小的身影。男孩任然穿着前一日的破布衣衫,清晨的风略显有些凉,小男孩蜷缩成了一团蹲在地上,小脸有些脏乱,可一双眼眸却明亮透彻,目不转睛地盯着客栈门口。李掌柜打开殿门,见到身影先是微微一愣,随后才想到昨日那个藏在后院偷听药方的男孩。想了下,李掌柜便让男孩进了客栈。男孩略显有些局促,脏兮兮的手指紧攥着衣角,似是因为自己破旧的衣衫有些难堪,低着头。一个雪白的馒头递在眼前,男孩一愣,缓缓抬头,便看到了站在面前的李掌柜。“吃吧!仙姑还未起身。”
李掌柜开口道。犹豫了下,男孩这才接过馒头,但是却并未吃,而是小心的捧在手中。李掌柜见状也并未过多言语,只是让男孩在客栈一处不起眼的角落等着。辰时刚到,客栈门前再次排起了长队,均是来寻仙姑为家中病患诊病,原本的客栈竟给人一种医馆的错觉,李老板想了下,便让拿了白纸写下了“三不医”挂与门前,聚集在相悦客栈门前的人渐渐散去。辰时三刻,慕南絮这才打着哈气从楼上走了下来。见到慕南絮,男孩立即从角落走了出来,小心地抬头,似是想要开口却又似是有些不敢。看着男孩,慕南絮先是一怔,这才想起昨日答应男孩的事,略显有些尴尬地扯了扯嘴角,轻咳了一声。“不好意思哈,我起晚了。”
男孩抬头盯着慕南絮,似是没有想到慕南絮会对着道歉,眼底闪过一抹错愕,随后缓缓摇了摇头。两人走出了客栈,见到站在门口的人,慕南絮微微一愣。“姑娘!”
江弈先是对着慕南絮抬手施了一礼,这才道。“昨日无意间听到李掌柜说起姑娘今日要去为一位有着肺同样痨症状的病患瞧病,在下不请自来,还望和姑娘一同前往,虽然在下的医术比不上姑娘,但是一些小事还是能帮上姑娘一二,还望姑娘莫要嫌弃。”
“好啊!”
慕南絮爽快地应道。多一个人,总是能帮得上忙的,比如说……写字!江弈没有想到慕南絮如此爽快答应,倒是一愣。对于人人口中称赞的仙姑,江弈并非没有耳闻,只闻其人甚是古怪,极为神秘,视财如命,薄情寡淡。为医者,当以治病救人为己任,可这位人人称赞,医术了得的仙姑竟有着一“三不医”。人,不死不医;病者时间未到三年者,不医;城中太医可医治者,不医;原本江弈认为此人着实辱没了医者之名,不想自己的师傅却对此人赞不绝口,昨日这才来一见,不想对方竟是一个二八年华的少女,昨日一番相谈之下,他突然觉得,人人称赞的仙姑并非传闻的那般。原本江弈以为,引路的男孩是富贵人家的家仆,而慕南絮此去诊治的人家必然是富贵人家,不想却是一处平民居住之地。站在街巷,远远望去,均是一间间破旧的茅草屋。有起居劳作的人群,均是身着破衣,面黄肌瘦,每个人都扛着锄头,腰间的草绳勒得很紧。江弈看向了慕南絮,便见到虽然白纱遮面,但是慕南絮眼底毫无波动,似是并不介意来的地方是如此破陋,平民居住之地。男孩走在前面,时不时回头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慕南絮,见到慕南絮并未停下脚步,放心了不少。“狗剩!”
一个略显年岁大一些的妇女,端着一个木盆,迎面走来,见到慕南絮和江弈先是愣了下,随后看向了走在最前面的男孩,开口叫了一声。“吴婶。”
男孩声音怯怯地叫一声。众人似是早已知情,男孩今日会带大夫前来,见到跟在男孩身后的慕南絮和江弈并未惊讶,只是看到两人的穿着眼底闪过一抹疑虑。“你叫狗剩?”
慕南絮开口看向了男孩。男孩看了眼慕南絮一眼,点了点头,想了想又低声补充了一句。“阿妈说,贱名好养活!”
慕南絮嘴角一抽,这理由倒也没有毛病。在一处破旧的茅草屋前,狗剩停下了脚步,回头看了眼慕南絮,便抬脚走进了院中。茅草屋不小却也不大,用篱笆围着一个不大的院子,院子的一角凌乱地堆放着一推捡来的干柴,茅草屋门口还有一个木盆,里面浸泡着一件衣衫,虽然并不华丽但却也并不差,旁边还放着一个包袱,里面同样放着数十件衣衫,男女都有。不等慕南絮走进,一个身着破旧衣衫的妇女便低咳着从里面走了出来。妇女如稻草般的发丝挽在脑后,系着一个深蓝色碎花头巾,面容消瘦,眼底尽是疲惫,苍白的唇瓣上还粘着血迹,妇女身着一身素色打着补丁的衣衫,瘦弱的身体显得有些弱不禁风。妇女一手吃力地拿着瓢,里面端着水,一手按在门框上,喘着气。“阿妈!”
见到妇女,狗剩急忙跑了过去,看了眼地上的木盆,抬头,红了眼眶。“阿妈我不是说过,我捡了柴火困了拿去卖,一定可以赚钱养活阿妈,让阿妈不要在去接给人洗衣的活吗?”
“洗衣又不费力!”
妇女虚弱地笑了笑,抬手摸了摸狗剩的头。“再说你也长大了,得去学堂了。”
“狗剩不去学堂。”
狗剩立即开口,语气坚定。妇女并未多说什么,而是看了眼狗剩空无一人的身后,随后笑了笑。“阿妈早就说过,阿妈无事,你又何必去请大夫,一般的大夫必然不会来我们这里,更别说是为我们这种人医治,阿妈听闻,那仙姑医术了得,诊一人便要百两白银,有些大户人家就是有钱,也未必请的去。”
“不会,姐姐很好的!”
狗剩急忙开口道。刚走到院中的慕南絮,听到狗剩的话脚步微微一愣,唇角微勾。这孩子一直以来警惕性都极高,就是昨日更是对她充满了戒备,不想在心中竟对她如此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