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电闪雷鸣,屋内,烛光摇曳。慕南絮静坐在桌前,提笔写着药方,烛光在她身上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芒。屋内很静,静得只能听到妇女一边抽泣着,一边按照慕南絮的吩咐,拿着酒,为小虎子擦着身体,男子静默站在一旁,眼帘微垂,似是在沉思着什么,又似是在纠结着什么。许久后,慕南絮起身,将写好的药方递给了男子。“这是药方,可虎子虎子目前的症状。”
男子接过药方看着上面的字,手指微微收紧,始终未发一言。慕南絮以为对方是无银两抓药,想了下,正要拔下头上的发簪,便听到一旁的妇女哽咽着声音道。“如今这城中的药铺,哪还有药啊?”
慕南絮愣了下,看向了妇女。“天花爆发后,朝廷应该拨了草药下来,虽治不了天花,但治疗一般风寒之症,缓解天花病症,应该不成问题!”
她记得瑾九曾经无意间提过一句,肇云泽为了博一个一代圣君的名声,特意让人准备了药材,下发至各州郡县。“夫人有所不知!”
妇女看着慕南絮,抬起衣袖拭去眼角的泪水,“天花爆发以来,药铺中的药早就被卖空了,朝廷确实发放了药材下来,可……可我们领到的只是一碗没有药渣的清汤。”
一碗没有药渣的清汤足以说明一切!按照惯例,朝廷下发的东西,首先下发给各州,郡府,再由各州,府衙,郡下发给各自所辖县,乡,层层剥削下来,可不就只剩下一碗没有药渣的清汤。“我去抓药!”
男子沉声地开口,手指间紧紧攥着药方,眼底带着一股赴死的决心。这幅状态,哪里是去抓药?大有一副提刀闯县衙,与人拼命,夺药的架势!说完,男子就攥着药方打算出门,只是刚走到门口,就慕南絮出声叫住。“大哥常年在山中狩猎,应该认识不少草药,不如大哥辛苦跑一趟,把它们都采回来。”
男子眼眸一亮,重重点了下头,戴起笠帽,背起竹篓,就朝着远处的大山走去,很快就消失在大雾之中……小虎子还是睡着着,只是比起之前,脸色明显好了很多,烧也退了些,午时,小虎子醒了片刻,吵着要喝水,妇女询问了慕南絮,喂虎子喝了些水,又喝了半碗粥,虎子便又睡了过去。因为虎子的缘故,妇女对慕南絮话也就多了起来。慕南絮这才得知,她已昏迷了三日。她是三日前,被去请大夫的虎子爹带回来的,也就是雁无归,据虎子娘说,当时虎子爹架着马车,带着大夫,遇到了昏迷在大道上的她,当时她孤零零地躺在地上,身上的衣袍还沾了血迹。原以为是男子,不想大夫诊脉诊出了喜脉,才知是女儿身。慕南絮这才明白过来,为何之前两人一直称呼她为“夫人”而非“姑娘”,在古代,未嫁女都以姑娘相称,而出嫁的女子通常才会被称呼为夫人。而她这种还未出嫁却已身怀有孕之人,则被称为荡妇淫娃,轻则名声尽毁,重则放火焚身。“夫人,你这是打算去往何处?”
虎子娘并未注意到慕南絮微微暗下去的眸光,开口问道。慕南絮微垂了下眼帘,一时竟不知道如何回答。她好像没有地方可去!雁无归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见黑。满满一竹篓草药,种类繁多,叶根稚嫩,叶片上还带着雨水,有蒲公英、苍耳、野菊花,苦葵、龙葵、菟丝子、刺苋、葎草,金银花,柴胡等,除此之外,还有一衣兜山中的野酸枣。“夫人有孕在身,听闻这酸枣对腹中胎儿有好处,回来的路上,偶遇一树,便替夫人摘了些回来!”
雁无归递过酸枣,开口道。看着用衣兜裹着酸枣,慕南絮瞬间来了兴趣,野酸枣营养价值颇高,内含多种维生素以及黄酮类和皂苷类化合物,不仅能抗焦虑、抗抑郁、抗心率失常、甚至还有提供免疫力的功效。而酸枣中的黄铜,是保胎良药,而里面的维生素C对婴儿形成结缔组织非常有益,还能促进心血管的生长发育,有助于造血系统发育。“谢雁大哥!”
慕南絮道了声多谢,接过酸枣。大红色的野酸枣不大却也不小,有些已经红了,有些却呈现于青色,吃起来略微有些涩,可酸酸甜甜的味道很是开胃。雁无归采回来的草药有些杂,慕南絮从中挑出了金银花,黄连,柴胡,蒲公英,鱼腥草等,用水熬煮。小虎子感染了天花无疑,她诊过脉,左尺脉微细小,脉速过快,脉象微弱,应该是天花引发的败血症,除了伴随发烧,昏迷外,应该还有其他炎症,如今,当务之急,是为小虎子退烧。慕南絮在熬药,小虎子的娘为小虎子用温水敷着额头,雁无归想了想,给小虎子娘交代了一句,抬脚走了出去。没一会,雁无归就拿提着一只兔子和两条鱼回来。虎子娘下厨,做了一个爆炒兔肉,炖了一条鱼,又热了几个窝窝头,搭配着不见米粒的白粥。“乡野山间,并无其他吃食,还望夫人不弃!”
虎子娘盛了一碗鱼汤,递给慕南絮道。“大嫂,客气了!”
慕南絮急忙接过。鱼汤并无多余配菜,可白皙的汤汁却浓稠鲜香,极为可口。也不知道是不是她见识的少,慕南絮总觉得面前的夫妇并不像寻常的猎户家农。虎子爹雁无归,虽身姿伟岸,可却并非如寻常猎户那般,长相粗犷,身高尺长,粗鄙无礼,反而是谦卑有礼,长相斯文,虽身着粗衣斗笠,可却不难看出,一举一动都透着几分贵气。而虎子娘,虽身着粗衣,发丝枯黄,皮肤黝黑,可长相清秀,行为举止丝毫不像乡间村妇,倒透着几分大家闺秀的委婉和优雅。“不知夫人的夫家是何方人士?”
膳食间,虎子娘突然开口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