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如今她被沈幕东如此的一番纠缠,不仅是连累李言昭性命堪忧,更是耽误了他的事情,苏水凝心中本是满心愧疚,现在听得李言昭如此请求,她焉有不应之理?“公子,你放心,我明日便在沈慕东面前将你好言夸赞一番,也好将你举荐上去。”
李言昭闻言微微摇头,“苏姑娘,你若当真想让那沈慕东对我另眼相待的话,最好是不要在言辞间对我多有褒奖。”
“为什么?”
苏水凝对此疑惑不解,若是要让沈慕东用他的话,不是更应该将他的优点多多宣扬一番为好吗?李言昭看她神情间一片困惑,似当真对此不解其意,他不由得拔高声音问道:“苏姑娘,难道你当真不知其中缘由?沈慕东他对你……”李言昭这话说到一半,渐渐自觉说不下去。不过苏水凝倒是对他没有说完的话十分好奇,她追问道:“沈慕东他对我怎么了?”
对上她莹润清澈的眼眸,李言昭发觉她当真对此懵懂无知。也是,看着她年岁尚轻,哪里还能真正懂得这种情爱之事?不过只是因着她为人灵活,又口齿伶俐,这才将撮合姻缘的事情做的风生水起罢了。李言昭本不想与她直言此事,现下又见她自个儿对此并未有所觉察,所以他当即便调转话风,只是言语道:“我的意思是沈慕东为人傲慢霸道,亦然也是听不得别人的好话的,你若将我在他面前夸赞过多,怕是他反而还对我印象不佳,心生厌恶了。”
“对,公子,你这话说的太正确了。适才我说沈慕东他生得不白净时,他登时就变了脸色,那神情瞧着像是要发怒似的,还有意的朝你瞪了一眼呢!这还不是因为公子生得比他白净,所以他才嫉妒生气的,我看他就是见不得别人比他强上一些。”
听着苏水凝这通喋喋不休的抱怨,李言昭自觉好笑,这丫头,还当真是什么都看不出来。不过如此,也好。就着苏水凝的话茬,李言昭出言强调道:“所以我请姑娘不必在他面前赞赏我,便是能有一两处的贬损之言,想必都更加会让沈慕东听得更为舒心。”
“是,既是公子嘱托,我自是依言照办。”
苏水凝应承完他的话,又在内心间颇为李言昭叫屈,“只是眼下着实要让公子受辱了,我对此当真觉得心里过意不去。”
李言昭轻笑,其神色清浅淡然,如山间明月,他道:“苏姑娘不必对此过于介怀,我鲜少能有如此受制的时刻,便是这般的经历一番,也当是增添阅历了。”
“嗯。”
苏水凝轻轻应声,她是心知李言昭如此出言是来宽慰着她的,不过即便知道那是假话,听在心间还是会令人欣慰舒畅一些。李言昭望着她,目光朝着她脖颈处那道浅浅的伤痕凝视而来,只见她那口子处的血液凝结为暗色,虽然血液渗出的不多,但是那暗褐色的残血与她白得透亮的肤色做比较,当真是对比明显,瞧着有些骇人。李言昭自怀间掏出一个翠绿色的小瓷瓶和两条长长细细的白色布条出来,他将那两样东西一并递给苏水凝,并出言解释道:“这是我上街时买下的药品,这瓷瓶里装着的是治刀伤的药粉,这长布条用开水煮沸过,也算是洁净。你晚上用湿帕子将脖颈间伤口洗净后,便将这药粉洒在出血的伤患处,再用布条进行包扎,如此这对伤口愈合有利。”
苏水凝接过药瓶跟布条,虽是这瓷瓶捏在手间润滑冰冷,然而苏水凝听闻他的言语,心里却是极热的。其实她脖子间的这道血痕也不过只是一点点的小伤而已,平日里她要是身体哪里划开了血口子,也就是随便敷上些许草药后便罢了,她还从未受过他人如此细致温柔的对待。她问道:“这是你出门置衣的时候买的吗?”
李言昭点头,因着不想被人发觉,他是趁着他人挑选衣物时匆匆去药铺里买的,不过他没有将这些说出来,只是回道:“因着我平日里不曾带过财物在身,便只能只能将随身的扇子做抵偿买下这药粉,折扇抵扣的钱财有限,只够买下这瓶不算是过于上乘的药粉,还望姑娘不要嫌弃才好。”
“我怎么会嫌弃?在我眼里,公子这瓶要饭就是最好的药,什么药粉都抵不了的。”
苏水凝说这话时面带感动,其眸光微微闪烁,她想着李言昭如此倾心对待自己,可惜她不仅帮不上李言昭什么,还这般的牵连他惹上了沈慕东这个大麻烦。对此,苏水凝只觉得心底尤其过意不去,便是出言安慰着李言昭道:“公子,这段时日你虽是会受到委屈,不过这也只是暂时性的事情,待公子离开岐山回到京城后,便再也遇不见沈慕东这个恶霸了,到时候公子日子会过得恣意逍遥,一切都将会如同从前般的潇洒自在。”
李言昭看着她讲此话说的言之凿凿,他听得微微摇头,只是淡声言语道:“怕是即便回到了京城,这日子也并非可得安宁。”
苏水凝闻言惊讶,“为何?”
李言昭望向苏水凝,她对此疑惑不解倒实属正常,她只是一个农家女子,自是不知这官场职务间的门道。顺天府尹属于地方正三品官员,这样的官衔可掌管一方法政,除了受上方的正二品省总督的管辖之外,地区间的一切大小事务都可由顺天府尹做主判案,其权利之大,已经俨然可称之为地方的土皇帝,可掌控一方百姓的生死。然而就是这么大的官职,沈慕东却对此不屑一顾,原本李言昭还只当他是无知者无畏,因着不懂官场品衔,所以才会如此的口出狂言。不过当他来到这沈府,看出沈府几个内堂悬挂的牌匾的字迹之后,他突然知道了沈慕东如此桀骜霸道的资本何在了。那些牌匾的字迹是草书,亦是当今圣上的笔迹,皇上不可能无端的给一个外地的富贵少爷书写牌匾,其内在原因,只能说明沈慕东身份不凡,若非皇亲国戚,便是权贵子弟了。有着这样的身世,又有高超的武功傍身,这样的人,绝不可在这边陲之地久呆下去。不过这些想法,也不过是李言昭的猜测,既然还未成既定事实,倒也没有什么说出来的必要,也省得苏水凝担忧一场,面对着苏水凝的眸间疑虑,李言昭只是轻描淡写的将话题一笔带过,又道是现在时辰太晚,让苏水凝早些安歇睡下才是。“好。”
苏水凝早就觉得困倦了,只是因着要跟李言昭讲话,她这才强打起精神来与他交谈,现下她应承一声,就预备转身朝着右厢房走去,不过她步伐才刚一迈出,又猛的想起自己并不知晓李言昭今晚安歇在何处。她回过头来,就此事相问,却并未得到李言昭的正面回复。“苏姑娘,我才刚刚与你说,不必过于夸赞我,亦然不必对我太过关心,你这么快就忘记了?”
李言昭这话虽然声音不轻不重,其话语间未带责备,倒是提醒的意味居多,不过苏水凝听在耳间,还是有些不太信服。“公子,你方才只说不可夸赞,并未说不可关心……”苏水凝言罢,又见李言昭朝着自己凝来的目光间带着坚持之意,苏水凝没法儿继续言语下去,便只能妥协道:“那……那公子晚上也找个地儿好生歇着,被褥应当掖好一些,万不可着凉才是。”
“我知道了,你快回去吧。”
因着李言昭的再次催促,苏水凝只好是转身朝着自己下榻的厢房走去。李言昭一直在后头目送着苏水凝离开,直到瞧见她快到了房屋门口之后,他这才转身离去。苏水凝走到厢房门口间,正是预备伸手推门而入时,猛的自身侧窜出一个人影来,那人站在苏水凝面前,垂首的对着她唤了一声苏姑娘,苏水凝登时被那声音给吓了一跳。她当下连连后退两步,待回过神来,借着前头屋檐下的灯火将身前那人细细打量一番,她这才认出此人正是方才饭厅间对着她侃侃而谈的家奴,她依着记忆中沈慕东所叫唤出来的称谓,便试探性的对他唤了一声,“怀元?”
“是,正在奴才,我一直侯在这里多时,只等着苏姑娘回来。”
苏水凝被他这话说得莫名,“你等我做什么?”
“方才少爷嘱咐让我替姑娘寻衣物,因着天色太晚,沈府内又无女眷,故而衣裙脂粉等物难寻,我便只匆匆替姑娘找来几件晚上安睡间所穿的寝衣,想着先奉给姑娘穿着入眠。”
怀元说罢,便将手间托盘呈上来,只见那托盘中搁置着几件寝衣,看着样式倒极为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