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慕东立于老者身前,他知此人未眠,现下闭眼盘坐于此,不过是为了调整内息而已。沈慕东走近老者身前,主动开口道:“我有一事相求于师傅,故而深夜来此请教。”
老者闻言缓缓睁眼,待见身前的沈慕东面色困惑之时,他沉声道:“何事?”
沈慕东急切问道:“敢问师傅,上古名剑之间,可有重量轻巧,可供女子使用的剑?”
老者淡声回:“上古四大名剑,你都已知其名姓,湛泸、赤霄、承影、干将,四剑各自重量敦厚,自不适宜女子使用。”
即便被否定,可是沈慕东却犹不死心,他道:“即便师傅如此说来,可是我总觉得,必定存在着一柄上古名剑是可为女子驱使,肯定是有着这样的一把剑……”沈慕东说话的声音虽然飘渺,然而话音却十分坚定,他闭着眼睛,依着脑袋里的稀薄回忆剪影,随后他道:“那把剑轻薄如柳叶,剑身带有湖绿剑絮,其后那剑……”沈慕东使劲的回想,可是却怎么也再也想不出那把剑的具体模样。老者见他如此凝神费力的模样,顿时微不可见的叹了一口气,他开口道:“你为何突然欲寻一把女子可用的名剑?”
沈慕东睁眼,虽然眸中依旧残存着方才的迷离,然话语却回答的清明,“我身边有一女子不会功夫,我预备赠予她一柄名剑傍身,以此自保。”
“上古名剑历来只属于贤皇将相、亦或儒士大侠,迄今为止,已有三百年未曾现世,名剑难寻且在其一;而名剑通灵择主在于其二,若你想赠予宝剑的女子无智无才,名剑带给她的不会是平安,反而会是杀身之祸。所以我劝你断了此等赠予念头,此话不必再提。”
沈慕东看老者将这话说的煞有其事,似有不肯帮忙寻觅之意,他不再多言,便是开口直言告辞。“慕东。”
老者见他要走,便张口叫唤住他,其后又有意提醒道:“你与命定女子的姻缘之期只有十八日了,十八日内,你必得要与她结成连理,破除你们之间的生死劫。”
说到这里,沈慕东自觉十分疑惑,他想着近来之事,便是出言询问道:“师傅,你的占卜可有错漏之处?或许花灯节上我见到的女子并非是我命定之人。”
老者摇摇头,神情坚定道:“你与她之间的命数,这个世上没有人会比我更为清楚,决计不会弄错。你们之间八字相合、姻缘天定,彼此命数生死纠缠,此生必定会结为夫妇,你一定要与命定之人在期限之内成亲,这是你与她之间破除命劫的唯一之路。”
自翠竹林出来,沈慕东本来就不太好的心情又多了一层的阴郁。现下他不仅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反而因着师傅的催促,心底里顿生出一股子的急迫感。命定之人,林纤纤吗?想起花灯节上那一眼的悸动,他确确实实也曾心潮澎湃过,可是苏水凝……也罢,师傅的占卜不曾有错过,沈慕东想到自己十岁时曾经在家中吐血不止,命悬一线,是师傅让他前往岐山居住,以此保全一命,从而平安长大。事实证明,师傅的话没有错。沈慕东想着或许是因为他与林纤纤还未曾熟识的缘故,所以才没有感觉到明显的爱意。如此自我派遣着,沈慕东一路就此自城郊踱步回府,待回到主院,他看到右厢房的烛火已熄,待知苏水凝已然安睡之后,他躺在床上神思有些恍惚,故觉心事重重。待他翻来覆去,好不容易在凌晨时分睡下之后,他梦见自己来到了一座秀丽的院落里,那院子有一座小桥,在桥下有一方清澈的潭水,其间红色锦鲤在水中相互嬉戏,激荡的水花声哗啦啦的响,一个七八岁的女孩就背对着自己坐在这片清澈的潭水旁,她穿着一身粉红色的襦裙,裙下有些许的白色内衬裙显露出来,她的手搭在膝盖上,其手间捏着一本青皮封面的诗集,嘴里絮絮叨叨的似乎是在念着什么。沈慕东站在她的背后,只看着她头上梳着双髻,其后小髻用两根细长的翠绿色丝锦带子捆绑着,看起来格外的娇柔可爱。他伸出手来,预备拍上女孩的肩膀时,只听得一声清亮的喊叫声响。“慕东哥哥……”沈慕东听闻此言,顿时心神一震。随后,梦醒。那座极富沉韵的小院完全消失,而他也没有看清楚那个女孩的面容。沈慕东睁开眼来,现下时辰还早,外头虽有曦光显现,然而四处还带有一片蒙蒙的灰。因着方才的那个梦,沈慕东觉得有些胸闷难受,他披衣走出房间,看着天空流云散漫,天地此刻介于黑夜逝去、黎明将至的混沌间。他望向四周,他这院子里的景致也算不错,一棵古朴的凤凰树种植于院落中央,院中四处的矮树亦然郁郁葱葱,可是却无小桥,也无清潭,更无那个时常在梦中显现出来的那个女孩背影。那个梦做多了,多到沈慕东总觉得自己是曾经前往过那个小院之中,所以才会记住其中的一点一滴,然而待醒来之后,又记不住太多的景致。万般情绪,只余一场空。他曾经问过师傅,这个梦代表什么,师傅跟他说这是虚妄,只是一言以蔽之,却并不肯真正的实言相告,如同眼下的这桩命定姻缘一般。沈慕东心中不悦,他随手挑了一把剑便走入后山,待如常的练完一套剑法之后,他这才觉得心中愁闷少上了些许。他收回长剑,走出后山,前往食味堂去吃早饭。苏水凝因着昨日累得厉害,故而一回房来便是倒头就睡,这一觉倒是睡得安稳舒适,只是她还未彻底睡饱,便已有丫鬟站在门喊叫,其言语与昨日如出一撤,又是让她早些起身,万勿不要耽误了用饭时辰才好。苏水凝躺在床上揉揉眼睛,随后这才自床上坐起身来,直言让丫鬟们进来。将青丝往上绾成一个小巧的归云髻,另换好一身挑线紫绡翠纹曳地长裙后,苏水凝出门前往饭堂,刚一进去,便见沈慕早早的坐在桌前,已然在用饭了。苏水凝坐在他的身侧,正准备抬手拿筷子时,又是没忍住的掩面打了一个呵欠,自觉还有些困倦。听此声响,沈慕东喝茶的动作顿了顿,他侧眼望向苏水凝,待见她神情倦怠,整个人跟只猫儿般的慵懒。沈慕东误认为她是因着昨日徒步下山过于劳累,所以眼下这才没有完全的缓过劲来,念及她昨夜里脚下不适,他便是出言关切问道:“你的脚好些了吗?”
沈慕东鲜少有这般主动关心人的时候,苏水凝觉得他是因着昨日有意整蛊自己而心生愧疚,她心中对此熨帖,便是大度回道:“没事儿,只是脚下红肿了些许,搽点儿药酒已然好上大半,这算不上什么。”
苏水凝回完他的话,待见他手中端着一杯碧绿色的清茶时,她眨眨眼睛,顷刻间便想到了一个主意,她望向沈慕东,一双灵动的眼眸闪烁着些许的亮光,她迫切开口道:“沈少爷,我想到该怎么让林纤纤对你改观的办法了。”
沈慕东听出她话语间的激动之意,然而对于此,他自己倒是少了几分之前的急迫,他觉得苏水凝当真是很不会讲话,故而他方才心中对她漾出的那一点点怜惜之情,随着她这句话而完全泯灭。刚刚付现在沈慕东脸上略带关心的神情,在顷刻间就开始变得散漫起来,他懒懒的问了一句,“是吗?”
其话语间带着些许的不甚在意,他此刻的神情更是微带冷凝,不算是在生气,只是如常般的有些难以捉摸而已。苏水凝与沈慕东接洽良久,早就习惯了他的喜怒无常,所以现下眼瞧着沈慕东在顷刻间换了一幅面容,她也并未觉得有何不妥当。她登时便立刻出言肯定道:“是啊,沈少爷。正巧现在是三月下旬,马上清明将至,谷雨来临,如今正是春茶成熟,烹煮品尝的好时机。”
“是又如何?”
沈慕东淡声询问着,对此像是并不以为意。苏水凝面色激动的继续道:“如今这个时候,咱们岐山向来是要创办品茶大会的,届时一众才子佳人共会于茶庄中品茶论道,吟诗作词,其间才能出众者,将会以贵客之理相待的。林小姐向来才情动人,更是年年茶会上的座上宾,若是沈少爷你能在茶会上拔得头筹,还怕得不到林小姐的别样青睐吗?到时候只要你把握住机会,另与林小姐沏词交谈一番,或是到时候可以谋得林小姐的芳心也说不定!”
沈慕东听得苏水凝在这里说的言之凿凿,他望着她因着激动而涨红的小脸,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拿着的清茶,他出言询问道:“你是看到了我这杯茶水,所以才联想到了这样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