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什么叫信仰吗?”
南京城内同样有奢华的酒店,只是不似上海那般密集罢了。金发碧眼的洋鬼子时常出现在某个角落,尤其是德意两国人。当然,此时此刻日本人最高贵,所过之处总会抬起高傲的头颅,向世人展露它的不凡。这不是某个人可以决定。 悠扬的曲调回荡在室内,衣冠楚楚,俊男靓女。看上去与这个战争年代毫无相关的高雅之士,携手缓缓走进金碧辉煌的大厅内,各自向世人展露最好一面。 角落里,李志群跟褚文昊静静喝酒,欣赏室内发生的一切。对于突然发出的提问,褚文昊没有回答,严格来说他也不是很清楚。 “李主任有何高见?”
李志群笑笑,点燃香烟大口吞噬,望向室内渐渐聚集的百人,眯着眼悠悠道:“信仰是什么我也不清楚,可能是人类心底最原始的欲望。拿德国来说,阿道夫主动挑起了战争,让整个世界陷入毁灭与混乱,有罪。时刻向往着去为自己国家民族奉献我的一切,这种发自内心的渴望是信仰。”
“美国人向往自由,不想被任何枷锁囚禁自己的身体与灵魂。为此,他们在扮演着不同角色,让一个能满足内心渴望的人来带领他们去争取这份自由。这份自由可能建立在战争与杀伐中,阴暗肮脏的交易中,但对于美国民众来说那都不重要。也许那份对自由的向往就是信仰。”
“日本人发起侵略战争,武士道精神镌刻在军民心中,他们知道战争会死亡,会毁灭,却义无反顾踏上征途。不管理由是何,总归是站在胜利者一方赢得各国尊重,他们知道礼仪换不了面包,换不来尊严,只有战争才能浴火重生,为后世子孙赢得百世昌宁。这种虚无缥缈却时刻感受到的东西可能是信仰。”
“华人……” “我不知道,也许此刻坚持抗战赶走日本人叫信仰吧。可这种信仰似乎一直在后退,或者说原地踏步,即便赢得胜利又如何?留下满目疮痍,焦土遍地,饱受精神摧残的山河与民众,痴痴不知如何追索,不知道想要什么,自私的活着,迷茫的活着。他们只知道小富即安,金山银山换不回家人平安。痴迷的埋头在黑土地里生根发芽,一辈接着一辈,一眼能看到他三代后的人生,毫无改变,毫无希望。也许,那种渴求窝在自己家里平静生活的状态就是信仰吧。”
褚文昊晃动着酒杯,眼神中也有迷茫。他见得太多,德国民众的向往,美国民众的自信;英国军民的骄傲,日本民众的疯狂;以及华人民众的沉默,如果要说信仰可能每个民族都不一样,没有对错,只有想与不想。 “李主任怎么突然感慨人生了?这种高深的哲学问题,探讨起来可能需要很久,也许时间能给出一份相对完美的答案。”
李志群笑笑,端起酒杯示意,自己仰头干掉杯中酒。 烟雾后的双眼盯视场内众人,“只是感慨罢了。你看他们,各个衣冠楚楚,看似代表着高等文明,其实那个人不是披着善良外衣的禽兽。他们会在暗黑的角落里去糟蹋女人,在神圣的教堂里教唆思想。暴力惩治那些不听话的卑贱奴隶,双手沾染了无数鲜血,却换了一身礼服来展露他最高等的姿态。”
“可笑的是,没有人觉得不对,仿佛事情就应该如此一样。这里是南京,中国人的地方,却没有一个华人能够凭借自己身份堂堂正正站在中间推杯换盏、众星捧月,这样的民族你觉得有希望吗?”
褚文昊不知道他发什么疯,本来是研究蚌埠物品事宜,突然感慨起了人生,而且说的颇有几分道理。 就算他,也是借助德国军人身份才能站住脚。并不是因为他优秀,而是沾了德国人的光,李志群是用汉奸身份,就算汪季新同样是用汉奸与傀儡身份进来,想想岂不让人觉到悲哀。 “说点高兴的。”
“有人请我帮忙,询问李主任是否在蚌埠查获一批物资,问问能不能放行。李主任千万不要因私人感情影响办正事,如果牵扯乱党定要追查到底。”
来了,来了,老子就知道你会憋不住问。话怎么说来,英雄难过美人关,狐狸精开口果然乖乖就范。 “哈哈哈……欲望才是促使人类打拼的原动力。”
得意道:“褚老弟消息够灵通,七十六号刚刚扣押没几天。蚌埠站点两天前汇报到上海,我刚来南京,事情就给耽搁下没来得及处理。”
“褚老弟亲戚啊?”
我亲你大爷!果然心思歹毒。 “没那亲戚,帮忙问问而已,李主任要是不方便就当我没说。”
“哈哈…客气了,客气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既然老弟开口不管牵扯何事通通放行。一会回去后就给蚌埠打电话,老弟只管放心。”
知己良朋不过如此,推心置腹,患难见真情,好人一生平安。 “那就多谢李主任了。”
“哈哈哈……客气了,客气了。”
李志群一副奸计得逞的小人模样。 褚文昊强忍笑意,不打算揭穿他,人家也没干啥坏事,准确说没对他干坏事,谁知道他怎么想的。 目前可以确认李志群定知道物品背后牵扯共党,害不害他犹未可知。 磕着瓜子无意道:“下午抓了十八条好汉,抄家搞了上百万日元,牵扯几百人给了点警告。这些好汉都来自马鞍山保安团连长以上的长官,保安团长胡俊犯罪档案审了一摞,明天打算抓人,你觉得怎么处理好?”
李志群听川岛说过,羡慕道:“褚老弟生财有道,做啥生意有抄家来的快,十八条好汉只是小角色,大头在胡骏哪里,少说几百万家产。听说这老小子经营有道,在马鞍山霸占所有赚钱的生意,战略物资随时能搞到。不难看出没有日本人在后面撑腰难成,褚老弟要抓他,可能要承担各方面压力。”
“压力?”
“没丝毫压力,除了板垣开口,谁都不好使。山田凉介可放口了,维新政府里谁说话好使……”话没说完迎面走来十几男子,眼神直勾勾的盯视他,侧头询问李志群。 李志群觉得好笑,磕着瓜子随意介绍:“保安司令何行健,副司令孙连城;建国军司令任道源,副司令蔡雄飞;警卫军司令孙长江,副司令丁丛塘……三大伪军司令亲自出马,看来褚老弟要受责难。”
李志群真不是盖的,伪军高层基本都认识。 褚文昊撇撇嘴:“可惜,管不到我。”
“实话。”
里面有熟人,除了孙连城,还有释放仇恨光芒的罗君强。 “褚文昊,几位长官到来还不起身迎接!”
孙连城主动开口,相比在山城那会可欢实多了,脸上肥肉横生,可能找到适合生存的土壤了。 “我跟诸位没啥交际,今夜良辰美景莫要辜负,该跳舞跳舞,莫要浪费时间。”
“哼!”
“好大的官威!我等几人还配不上跟你谈话是嘛?年纪轻轻要懂得审时度势,莫要自找麻烦。南京不是山城,更不是德国,你这层身份可不好使。”
何行健五大三粗满脸凶相,说话粗声粗气,语气不善训斥对他没点好印象。 “我是何身份跟你有关系吗?你谁啊你!”
“放肆!”
孙连城怒斥:“这是保安团何司令,岂容你没大没小。”
“哼,孙连城,我早就知道你身上长着反骨,迟早要做叛徒,你能活着离开山城应该感恩我当初手下留情。”
“没大没小?”
褚文昊靠在椅背上面对十几人注视神色自若,“听说何司令带着忠义救国军五万家底投奔维新政府,害得戴春风差点吐血身亡。军统真是没用,让你潇洒在南京过活,对于你这样的人,有何颜面耻谈尊重?诸位都是汉奸,是投靠日军的汉奸,要摆明自己立场,知道自己身份是何。不要在一副趾高气昂救世主模样,不觉得恶心吗?去吓唬吓唬民众耍耍官威,莫要跑到我面前恶心。”
“好胆!”
“放肆!”
不算恶毒的言语,仿佛解开他们虚伪的面容,血淋淋公布于众,大白天下,没一个高兴的,包括苦笑的李志群,他也是铁杆汉奸。 “自相残杀,他们的传统,不用管。”
不远处参加误会的板垣跟身边围坐的十几日军高官说道。 山田凉介鄙夷一眼,“支那人毫无原则,不配跟大日本皇军坐而论道。板垣将军,何行健找到属下希望营救参与倒卖军事物资的保安团长胡骏,褚文昊有意咬着不放,属下言明只要他不追究,大日本帝国可以当做没发生。”
板垣端着清茶浅尝辄止,“把参与的帝国军官伊藤润二调任到南京军部,担任宪兵司令部师团长,今后让他负责跟褚文昊对接。”
“至于支那保安团长怎么处理,先让汪季新跟褚文昊交涉,事后再有帝国出面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