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术没打算回去,朝着后街反方向又走了两条巷子。
红灯区的小巷四通八达,也没有安装监控,她在阳台看过大概,特意绕开邻居抄了条近路过来。 除了要解口气,最重要的是丁子辉的军械技工身份。 那股子几乎浸透到肉里的枪油味,还有手上独特的茧型,白术可太熟悉了,别说还是在红灯区这种黑市军火贩猖獗的地方。 远离现场避开人,白术打开挎包取出油纸,拆开检查零件。 是三根“高精度”枪管,还有一件白光瞄准镜。 对民间售卖军火是上层共同商讨决定的事,甚至向通过培训的猎手发配基础型号的枪支、子弹,提供维修、保养服务。但官方售卖仅限于小部分枪械,大威力武器并不开放,而且售卖价格不低。 因此,多选择、低价格的非法生意受到青睐。 有需求就有市场,更何况这种高利润市场,军火贩亡命徒在末世前就不缺,到了管制放宽、需求加大的红月时代,黑市的军火买卖量爆发式增长,军火商和拆家数目指数飙升,甚至一度猖獗到与内城议员勾结。 白术叹了口气,拿起枪管检查型号。 三根都是5.8×42mm口径的浮动枪管。 属于7.62mm高精度狙击步枪,枪械有效射程800m,但其实在红月19年的枪械大赛上1200m都拿到过全场首发命中和单项唯一一发命中;百米精度达到0.5MOA,相当于一颗1毛硬币。 在现在属于先进款,可惜是“盗版”。 “活儿真糙啊。”白术看得眉心直皱,忍不住咂舌。 枪管的定位螺孔,厚度垫片,螺纹起始位都有问题,这些瑕疵都对枪械精度有着不可逆的伤害,简称残次品。 要是枪管内部再有裂痕,那一开枪就直接炸膛把自个献祭了。 “就这样的还人才?搞出来的精度去生产霰弹枪还差不多。”
白术抬手,对着阳光检查内部膛线,心里直犯嘀咕: “都这样了,还不如直接拿到持枪证,找官方相关部门购买,即使搞不到这种枪,也能搞几把落后的。唔,这膛线……估计是锤锻机器出了问题。”
白术重新把零件裹起,心中了然:“我就知道好东西不会送给底下人倒卖,约莫是想保持自己军火商名声,又不想浪费这些残次品,干脆送给手下博个好名声,顺便喂买家吃屎。”
但这也是议会默许黑市军火买卖的原因—— 黑市没有成熟的制枪技术,他们缺少先进仪器。 帝国管理的军工厂早已经实现了自动化生产,需要的都是军械设计师、研究员和高级技工。 这些绝密产业都握在议员手里,就连军队高官也没怎么接触过流程,武器研究花了多少钱,究竟有多大的利润在内他们都算外行人。 只有议员们“内行”,他们垄断图纸、技术,偶尔亲自下场卖给黑市先进武器,甚至会开出天价来捞油水,即便如此这买卖也一直供不应求、有价无市。 “黑市的……军火缺口。”
白术按压油纸包,坚硬的枪管隐隐露出形状。 她靠在墙边思索了会,将油纸袋揣到作战服内侧口袋里,搜刮掉挎包里的现金、ID卡,甚至还有一副墨镜,将空包丢弃在巷中。 摘下助听器,戴上墨镜遮掉最有记忆点的眼睛,白术到地下商场购买了一些文具,然后去买了衣服,帽子口罩新墨镜。 衣柜里有宁稚准备的衣物,但那些都不方便她在红灯区行动。 十点半,白术避开人安全到家,将所有东西放入床板隔层中,包括她“走私”进城的污染物。 十一点半,宁稚给她送来午饭,并嘱咐她晚饭到街上餐馆吃。 下午五点,白术休息充足,吃完晚饭后上楼,坐在秋千摇篮上伴夕阳画图纸、静等天黑。 晚六点,天边最后一丝光被黑暗吞没,红灯区的店铺几乎同时亮灯,喧闹顷刻升起。 这里在白日艳阳的压制下,冷清地如同一具路边衣衫褴褛、无人问津的断尸。但在红月夜色中,断尸摇身一变化为娇俏的骷髅女郎,逐渐亮起的霓虹灯如同毒蛇贪婪泛光的眼睛凝视人间,每一次呼吸都能闻见空气中的纸醉金迷、暴力血腥、黏腻桃香。 白术抬了下墨镜,停在“奶油女郎”的霓虹牌匾下,看着门口台阶上站街的女郎。 虽然感觉大晚上戴墨镜像个中二智障,但她实在无法忍受美瞳对眼球的摩擦。 “哎呀,怎么还有个小朋友呀?”
或许是她停的时间有些长,身穿高开叉旗袍的女人走下台阶,其他女郎只是扫了一眼便事不关己地继续抽烟等客。 “是妹妹还是弟弟啊?”
她笑眯眯地撑着膝盖弯腰,身上有股很刺鼻的廉价香水味,声音却很温柔,“要不要姐姐送你出去啊,这里可不是小孩子该待的地方。”
白术眉梢扬起,略微改变声线,“你知道红皇后赌场在哪吗?”
“红皇后赌场?”
旗袍女郎有些诧异,“你去那干嘛啊?”
“赌钱。”
白术掏出张面额一百的帝国币,塞到她腰间的刺绣荷包里,漫不经心地笑了下,“指个路吧,姐姐。”
旗袍女郎愕然。 外二城的平均工资为8帝国币一小时,红灯区的“买卖”贵些,女郎平均每晚的收入在100帝国币左右。 白术年纪小,但出手足够阔绰。 “往,往前走,右边第三个巷子进去,”女郎有些结巴,不得不深吸一口气稳住情绪,“要不我直接带你过去?”
“不麻烦的话,荣幸之至。”
“不麻烦。”
旗袍女郎起身,发现身高差太大不便于职业性挽手,也不好大小朋友手拉手,只好先走一步。
酒红色皇冠标识映入眼帘,【红皇后赌场】的灯牌绚丽耀目,门口穿着酒红小礼裙的招待甜美微笑,收取入场费发放丝绸腕带。 “就是这里了,”旗袍女郎停步,犹豫了一下低声提醒,“你要是想赌钱还有其他场子可以去,红皇后赌场……不是普通的赌场。”白术想要告别的话语稍顿,轻轻笑了声:“好,我知道了。”
这是拒绝的意思。 毕竟是萍水相逢,女郎不好再多说,迈步要走。 “好像所有赌客都会让招待陪同。”
白术略微沉吟,她看到赌客一进场就会被入口处笑靥如花的招待挽手缠住,赌客一般也不会拒绝。 这算是赌场约定俗成的规矩:带一名“吉祥物”。 “可以请你留下吗?”
白术偏头,墨镜下神色看不清,只听声音清亮,温和有礼: “作为报答:今晚赢的钱,都归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