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云霄又指了指前头的一个小院落,示意道:“那是我们的院子,就在我们隔壁院。”
相比起慕正柏阔绰气派的大院子,这小院子便有点儿寒碜,孤零零、方寸大小的小院子里只有石桌石椅,再无其他装饰物。很明显,慕正柏这姑爷的面子,他们是一点儿也没沾上好处。这也正常,就连慕太夫人都不想惹上一身腥,只想着他们一家子人过安稳日子。那估摸着十几岁的清秀小丫鬟胆怯地躲在阮禾的身后,仿佛将她当做了救命稻草一般,瑟瑟缩缩,动也不敢动。还未等他们询问几句缘由时,一道骂骂咧咧的声音从那大院子里传了出来,紧随而来,慕正柏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目光四处巡视着,似乎在找什么。到了知州府,慕正柏过上了滋润舒坦的日子,身上穿着锦缎华服,衬着那阴沉沉的脸色,却是让人生不出好感来。慕正柏看过来时,对上了阮禾平静漠然的目光,神色一顿,似乎又想到了什么,耀武扬威地昂首挺胸地走了过来。“你跑什么,跟了老子,过得不比当个丫鬟舒坦!?”
他现在当了堂堂正正的知州府姑爷,半点没将慕云霄几人放在眼里。慕正柏当着两个儿子的面,半点不在意地扯出油腻的笑脸来,硬生生伸出胳膊,将那惧怕的丫鬟从阮禾的背后强行拖拽了出来。“姑爷……放过奴婢……”丫鬟惊恐地连连往后退着,瞪大了双眼,带着哭腔求饶着。“爹……”慕云潮气恼地唤了一声,不赞同地说道:“爹,你不能这样欺负一个丫鬟。”
慕云霄一言不发,却也上前将慕正柏拦了下来。小丫鬟惊慌失措地惊叫了一声,好不容易挣脱了慕正柏的手,连连往阮禾身后躲了去。“别怕。”
阮禾安抚地轻拍了她一下,温声细语地说了一声。慕正柏今日过上了被丫鬟伺候、住大院子的舒服日子,又忘了自己是谁,飘乎乎地真拿自己当个人物。他不过是找个小丫鬟玩玩而已,这两儿子拦得起劲,更让慕正柏气得怒火中烧。“两个逆子!一个丫鬟而已,老子要干什么,你们拦得住我!?”
他挨官差的鞭子抽打时,两个儿子倒是充耳不闻!他到底是怎么养出来这样两个逆子的!慕正柏仰起头来,对上了慕云霄冰冷平静的眼时,立时又是一阵无名火起。若不是……若不是这个逆子惹出来的祸患,他何至于从一个高高在上的侯爷沦落为阶下囚,这会儿连个丫鬟都不让他碰一碰。这边的吵闹声相当大,隔壁院子里,宗姨娘搀扶着慕太夫人缓缓走了出来。看到慕正柏又在胡闹惹祸,慕太夫人冷呵了一声,吓得慕正柏僵在了原地。在宗姨娘的搀扶下,慕太夫人稳步走了过来,板起了严肃的面孔来,看着慕正柏这不记打的模样,忍不住训斥出声来。“成何体统,又在这儿闹腾,你还当自己是永安侯?是不是忘了这里是通州知州府,我们只是暂住的,你还记着自己是犯人,就安分些,迟早给自己惹出大祸来!”
挨了一通训,慕正柏的神色却满是不服气,冷笑了一声,有些阴阳怪气地出声:“娘,你可别这么说,我现在可不一样了。”
被他这明晃晃的一句反驳气笑,慕太夫人有些气不顺地反问了一声:“你还能有什么不一样?出了这通州府,你还是个犯人,我们过几日就得上路。”
慕云潮的少年面容上也流露出一丝无奈的神情,忍不住劝说道:“爹,祖母说得对,我们还是犯人,万一让差爷见着了,又该拿鞭子抽你了。”
慕正柏自傲地拍了拍胸脯,面上是得意洋洋的神情,还留着一块淤青的侧脸上露出了让人作呕的油腻神情。“娘,那可不一定!这知州大人可是我实实在在的老丈人!别说玩玩一个小丫鬟,等我发达了,这种货色我还瞧不上。”
他越说越是得意,那肆意的嘴脸仿佛已经预想到自己以后过着的舒坦日子,越发口无遮拦:“反正知州大人已经答应我了,到时候老子就去享福,你们一个两个没一点福气!”
“他答应了什么?”
一直未曾开口的慕云霄听到这话,平静地出声问道,神色不明。”
“我那老丈人才是真好,和我才是真的一家人!他答应我到时候直接送我去庄子里住,再给我三万两银子,又有丫鬟下人好吃好喝伺候着!反正到时候知州大人会帮我,你们就老老实实地一路流放去吧!”
阮禾一听得这话,神色却有些微妙了起来,眉头微皱着,心里头暗暗生出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怪异感来。她怎么觉得,那张知州许诺的这些话,像是给死人听的。反正只要慕正柏死了,无论是答应了啥事都不作数。但这也不合道理,慕正柏再是作恶多端,他也没有危及到张知州的利益,更何况两人还是老丈人和姑爷的关系。那张知州怎么也不至于莫名其妙对慕正柏起了杀心。阮禾将心里头的怪异感压下去,只当是张知州受不了慕正柏的纠缠随便敷衍下来的话罢了。慕正柏还在那边夸夸其谈,那丫鬟已经跑远了去,他似乎也对这清秀小丫鬟失去了兴致,满脑子想着自己以后的舒服快活日子。到时候,等他手里头有了大把大把的银子,美艳妻妾自然就成群围过来了!阮禾几人早已不耐烦慕正柏满口吹嘘的胡话,慕太夫人在孙儿的搀扶下,已经往他们的院子里走去。她正打算跟上前去,无意间一转头,步子却是顷刻间猛地一顿。一道身影从正前头的花园里穿行而过,一晃而过的侧脸,让阮禾下意识地察觉到了熟悉感来。那是一个不高不矮、不太醒目的身形,绸缎长裙一晃而过。阮禾心里头隐约有了猜测,悄无声息地快步跟上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