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个人,原著中的男四号——笑面虎郁昌铭。四目相对,李七月礼貌性地点头致意,而后规规矩矩地坐在车厢角落里,一手抱着装满馒头的油纸包,另一手紧攥着衣角。她背脊挺得笔直,一双眼睛不安地左右转动,仿若一只受惊的小鹿。“姑娘要去哪?”
李翰文出声问道。闻言,李七月像是才回过神来,露出一副强做自然的模样:“回家。”
“去福星村!”
李翰文冲车夫吩咐罢,关切道:“李姑娘,你怎一个人跑城里来了?你可知你一个姑娘家家,很容易遇到危险。”
“来买包子。”
李七月轻声答道。“买包子?”
李翰文意外于这个回答,不禁失笑道:“买几个包子罢,为何不去镇上?”
“怕碰上宋地主。”
李七月垂下眼睑,黯然道:“我爹好容易采药攒了几个钱给我买包子补身子,万一叫宋地主瞧见了,以为我家有钱,下个月不肯借粮食给我家,那就麻烦了。”
闻言,李翰文再去打量少女,果见土黄色的面皮下透着不自然的苍白。他心中生起几分怜惜,放柔语调道:“这么远的距离,缘何不让村里人帮忙。”
“村里这个时候,几家几户有余粮,我哪敢把银子交托给他们。”
李七月说到这,故作不经意地揉了揉腿。李翰文敏锐地觉察了这一小动作,不禁皱起眉头:“你该不会是从福星村走到城里的吧?”
“村里的牲口都被山贼抢走了,自然是走出来的。”
李七月自然答道。闻言,李翰文眸色微变,一时有些不知当如何接话。“那个……”李七月偷偷拿眼看了男子一眼,不好意思道:“公子一会将我送到村外就行,我现在回去,不方便,万一叫人瞧见我这一手东西,别人不知道,还以为我家有私藏的银子躲过山贼洗劫。”
见小姑娘这般谨慎,李翰文心里有些说不出滋味。沉默间,马车忽然颠簸一下。李七月一个“没坐稳”,身子朝外晃去,左手手腕不偏不倚磕在门框上。“嘶!”
她吃痛将手缩回,装了包子的油纸包掉落,咕噜噜滚到男子脚边。李七月连忙扑上前去捡,动作间两边衣袖微微滑落,露出一小节纱布。只是指甲盖大小一点白,却足够叫习武之人看得清清楚楚。李七月抱着包子爬起,抬头冲男子露出歉意笑容,不卑不亢道:“给公子添麻烦了。”
李翰文视线定格在少女左手腕处,眉心微微隆起:“李姑娘,我想知道,在你身上究竟发生了些什么?”
“我?”
李七月有些愕然,故作不明道:“怎么了?”
“姑娘手上的伤,还有姑娘的头发。”
李翰文直白道。闻言,李七月将左袖口往外拉了拉,摆出一副强做镇静的模样:“没什么,手是不小心刮伤的,至于头发……不绞了也不好装成男人,以后出村子都不方便,叫人指指点点的。”
少女言语平淡,没有卖惨,却比卖惨更戳人心窝。车厢内陷入沉默,二人明明距离那么近,却好似身处于不同的世界。良久,在马车即将抵达福星村之际,李翰文自钱袋中掏出一张五十两面额的银票递上:“这些钱,姑娘拿着,给自己请个好点的大夫,开点药吃。”
李七月看了一眼男子手中银票,轻轻摇了摇头,不卑不亢道:“公子好意,小女子心领了,只是,无功不受禄。”
“就当是我借给姑娘的。”
李翰文言罢,强势地将银票塞入少女手中。李七月依旧不肯收,固执道:“公子的银子,我还不起,还请公子收回好意。”
她在他面前卖惨,不是讨要施舍,而是希望他能记起福星村曾经遭遇的一切,知晓那些被山贼欺凌过的姑娘生活得有多劫难。她要的,是他参与其中,插手福星村一案,还众人一个公道。在《福星天凰》原著中,阴暗无人挖掘,福星村无辜的百姓反倒被一把火烧死。如今,以她为点,触及宋地主针对她这个面,以及假意为她出头的徐桔宁,足够李翰文觉出不对,进而从中挖掘出许多东西。她知晓,他有能力,他远比她认识的所有人都要有能力。二人僵持着,某一刻,李七月很想直接表示宋地主有问题,但她忍住了。在男主这般聪明到可怕的人面前,她说的越多,错的就越多,她不希望自己有朝一日被当成妖怪一把火烧死。良久,马车停下。李七月掀开帘子朝外看了一眼,见到了村外,赶忙起身拜别:“今日麻烦李公子了,小女子先行告辞。”
言罢,她跳下马车,钻入林子中。李翰文顺着窗子缝隙朝外看去,见少女渐渐走远,最后停在一棵老树下,撕开油纸包,拿起一个包子大口大口吃了起来。须臾,他收回目光,沉声道:“回!”
“驾!”
车夫挥动马鞭顺着来时路行去。马车颠簸行在山道上,李翰文看向沉默一路的好友,沉声道:“帮我查一查宋义。”
闻言,郁昌铭扬起眉梢,笑眯眯道:“你怀疑,李七月手上的伤与宋义有关?”
“宋义是什么样的人你我心知肚明,尖刻如他,怎会突然在昨日放粮救济福星村的百姓,此事必有蹊跷。”
李翰文严肃道。“我以为,你此行水城的目标只有赵星儿。”
郁昌铭倚着车厢,一双鹿眼笑弯成两道月牙,为本就柔和的面部线条更添几分人畜无害。“原本只有赵星儿。”
李翰文淡淡道。他没有把话说完,郁昌铭却是知晓,好友对李七月生了兴趣。说来,李七月此人,的确有趣。被山贼玷污,绞了一头青丝,这两件事任选其一放在别的姑娘身上,怕是都会寻死觅活,她倒好,宠辱不惊,不卑不亢,比之赵星儿口中描绘的端庄秀气的秀才之女,更像是一个侠女。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