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为何叫‘离’?”
江百釉有些疑惑。这个问题成了一把钥匙,开启了离记忆的闸门。她仿佛又回到了过去,回到了那个硝烟四起,饥荒横行的年代。她已经记不清年幼的她举起手里握着的柴刀,杀了多少个想吃掉她的人。她仿佛又看到了那些闪耀着饥饿的,绿光的眼,那些瘦骨嶙峋却能撕扯同伴的人。还有他,那般温润尔雅的他,温柔地握住她的手,赐予她那难得的温度和在乎。曾几何时他也轻轻地摸着她干枯的发,对她笑着说:“往后,你就叫‘离’吧?离开这里,追随我,服从我,如何?”
他的玉坠现在在她的脖颈间,那是他当时赠予她的信物,也是她最珍贵的宝物。那般温润如玉的少年在斑斑血迹中救起了她,告诉她她可以离开那里。她会永远保存好那块他身上的玉,因为它昭示着她永远是他的‘离’,永远是他的保护者,永远服从于他。往事如烟,离咬了咬唇,把心头那一丝悸动强按了下去,调整了情绪回答道:“追随主子之时,我便没有了过去的身份束缚。从今以后,我便只是‘离’,独属于主子的‘离’。”
“哦,这样甚好。”
江百釉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随后不再说话。自小在青楼里长大,她又如何不知道刚刚离在回忆过去的往事?又如何看不破离眼中的爱意和眷恋?那爱恋如此温暖和炽烈,恍若黄昏的霞,热切地在这已经暗下去的房间里不顾一切地染红了半壁天空。她身上的装束,那黑夜的深沉也似乎一下就被打破,带出几分温度来。这倒是……惹人深思。或许是个不错的切入口。或许知道自己有些失态,让百釉多知道了些东西,离不禁暗自懊恼,深呼吸一口气,冰霜重新占据了她的面容。转眼间又变成了之前波澜不惊的样子:“你还想知道什么?”
“不用了。你把这信拿回去复命就是。”
知道再问下去也问不出什么,只会延误时间让江礽怀疑她的诚心,百釉聪明地选择不再追问,起身走到妆台前从柜子里抽出一封密封好的信递给离,弯起唇浅笑道,“代我向你主子问好。”
离狐疑地看她一眼,似乎是不明白她为什么不接着问下去。百釉也不解释,只是笑盈盈地看着她,眼中的妩媚不自觉地绽放出来,像是一朵妖治的牡丹,晃得房间里似乎霎时间就亮堂了起来。仿佛觉得自己的黑夜被照亮了,离皱了皱眉,心里升起几分戒备,面上也很快的回复了平素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江百釉见她神色大抵猜到了她的戒备,心下倒也不以为忤。横竖都是江礽身边的人,和她太过亲密只会让江礽怀疑她,倒也没有拉拢的必要。这头离接过信,小心翼翼地放进了贴身内兜,这才如释重负般的长叹了一口气。微微向百釉颔首,她推开了窗。带着热气的清风从窗外徐徐拂在百釉的颊上,吹起她几许秀发。蝉鸣声在百釉耳边真切的响起,向外眺去似乎还能看到几只萤火虫在飞舞。这样的景色让百釉心里莫名安定下来。眼见离似乎想要翻窗从二楼跳下,江百釉犹豫了下还是开了口:“离姑娘……若是这般来去辛苦的话,不妨下次我们约个旁的地方见面如何?”
那样温柔的语气又让离想起那遥远记忆中他温柔的声音。她不受控制地回头,眼前的美丽女子和记忆中那个温润的少年渐渐重合,几近要把她逼的落下泪来。但她却知道被江百釉看见也只会觉得莫名其妙,甚至会给殿下带来麻烦,因此离很快地又看向窗外不让白釉看见自己的异样,只是丢给江百釉冷冰冰的一句话:“不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