鹅毛大雪伴着声声爆竹,除夕夜色将至,城中万家灯火通明,杨青已在城中盘旋半日。 梅超风走后,杨康对他的敬重又增长不少,每日练武也愈发勤勉。 他功力尽复,余下的只需按部就班,便可水到渠成,于是每日空闲时间也多了。 王府今日张灯结彩,人人忙碌,就连包惜弱也难得走出后宅,与杨康和完颜洪烈一起赏雪谈天。 他自是懒得应付,索性出了王府在城中闲转。 张家口本是南北通道,塞外的皮毛药材在此集散,南方的茶叶丝绸亦在这里倾销。赶上年关,就更是热闹。 杨青一下午或在街边观赏杂耍猴戏,或在茶楼听人说书唱曲,不知觉便到了晚上。 走在回程的路上,看着屋檐街道尽皆染上银装,他心中少有的升起感慨。 包惜弱思念杨铁心一十八年,他又何尝没有怀念的人呢?只是不得见罢了。 大年除夕夜,阖家团圆时。 街道上行人稀疏,偶有几个也都脚步匆匆。 快到王府时,远远已有管家侍卫迎了上来:“我的小祖宗,您怎么才回来,王爷催了几次,找您的侍卫也不知派出去几拨,快快去正堂吧。”
杨青笑着回应,进了王府直奔正厅。 歌舞喧闹声中,他迈步跨进正堂。 目光微扫,就见包惜弱与完颜洪烈端坐正中上首,杨康在左边安坐,与两人中间空着一个位子,显然是留给他的。 其余众人则多是完颜洪烈部下,彭连虎等人也在其中。 “青儿,怎么才回来?快过来坐下。”
杨青出现在门口,完颜洪烈眉头微皱,但瞥了眼包惜弱仍是挥手让歌姬退下,又招呼他落座。 他与杨青这些年不能说相看两相厌,也算是眼不见为净。 毕竟替别人养儿子已经算是难得的大度,碰上不认自己的就愈发难受。 杨青冲包惜弱笑笑,在杨康旁边坐下,对于旁人的注视毫不在意。 他自忖在完颜王府时日无多,懒得节外生枝。 “王爷,这位莫非就是大世子?”
宾客中,一位六十多岁,文官打扮的男子开口问道。 完颜洪烈点头道:“正是。”
“啧啧,上次见时还是在襁褓中。不想今天再见,竟已成这般栋梁!”
“呵呵,过誉了。”
完颜洪烈强笑一声,便岔过话题不说。 他向左右挥挥手,示意一切继续,于是歌舞再起,众人杯盏交错,相互谈笑不停。 杨青只顾低头默默吃菜,有人向他敬酒,他便用茶代了。 身份在这儿摆着,也没人敢说他不是。 如此过了半晌,堂中的节目已从歌舞变作各类杂耍,后来又有人下场舞弄刀剑,展示技艺,期望能得完颜洪烈赏识。 杨康在旁看得兴高采烈,杨青却觉得无趣,便在座上调息运气,消磨时间。 如此又过许久,他忽然感到有人朝他走来。 抬眼看去,却是彭连虎。 “小王爷,今天除夕之夜,在下欲为王爷献艺,苦于无人配合。”
彭连虎呵呵笑着说道:“听闻小王爷师从全真高人,不知可否赏光与我切磋一二,也好让王爷见见您的武艺。”
杨青眼神微眯,心中微转就明白了他的意图。 首先他是完颜长子,将来王位理应由他继承。 这几人自从来到府中,曾几次想与他亲近,不但都被他漠视,连带着杨康也不似开始那般崇敬他们。 他与完颜洪烈的关系,彭连虎也应该知道。 今天借着除夕的机会,对方明显是想缓和关系,同时也存了向完颜洪烈邀功的心思。 他不着痕迹地看了眼上座,果然见完颜洪烈脸上也有几分期待。 可惜他对彭连虎等人实在没有好印象,连面上功夫都不屑去做。 起身对包惜弱道:“娘,我累了,先回去了。”
说完离座而起,越过彭连虎就要出门。 完颜洪烈脸色发青,盯着他的背影一言不发。彭连虎呆在原地,面上肌肉也抽搐不停。 其余宾客此时也琢磨出味儿来,知道其中另有隐情。 眼看杨青就要出门,灵智上人眼珠一转,起身伸手阻拦道:“小王爷请留步,贫僧有话要……” 他话到一半,突然呆呆望着门外,杨青背影竟是在风雪中越走越远了…… “这……”灵智上人豁然回头,看向其他人,见众人神色如常,又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臂。 明明是拦着的,可杨青何时出门他竟完全不曾看清。 仿佛本来就是他慢了一拍,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伸手的那一刻,杨青绝对还在堂中。 “罢了,今日且散了吧。”
完颜洪烈对灵智上人的异常毫无觉察,挥散宾客,又让杨康送包惜弱回后宅,自己也回了卧房。 杨青到了后宅,竟发现丘处机正立身院中。肩头落雪,不知站了多久。 “师傅?怎么不去屋里坐着。”
丘处机闻言伸手接住一片雪花,轻声叹道:“明天你就十八岁了,嘉兴烟雨楼之约可还记得。”
“当然记得。”
“你倒真是好记性。”
想起杨青两三岁时听他与包惜弱对话,如今都还记得,丘处机感叹道:“有件事一直没告诉你,郭家母子江南七侠已找到了,如今人在大漠,来年便会到中土与你一家相会。”
杨青笑着说道:“这是好事。”
丘处机也觉欣然:“当然是喜事,你的信物呢?”
“一直在小康那里。”
略微颔首,丘处机忽然摇头笑了起来:“原本我与柯瞎子定下十八年之约,要郭杨两家后人比武。 可如今郭家只有郭靖一子,你与康儿却是孪生,这就有意思了。”
“还是让小康去吧,我上去就太欺负人了。”
“狂妄!”
丘处机斥责道:“年纪轻轻,怎可自满?”
“那不如师傅你将先天功传给我吧,这样我就没时间狂妄自大了。”
“我便看看你究竟到了什么境界!”
丘处机说着拍出一掌。 然而他手掌落在杨青肩头,忽觉掌心一热,随即一股沛然伟力反弹回来,竟带着他连退数步这才站稳。 “你居然到了这个层次?”
丘处机甫一站定,就再难掩饰惊讶。 杨青的葵花真气有紫霞功打底,与全真心法本就有极深渊源。运使之时,绵绵密密,似无穷无尽,磅礴浩大。 他将真气尽数化为阳属,丘处机又未曾详细探查,只以为他短短十年就把《全真心法》练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 “可惜,可惜啊。”
丘处机不无遗憾道:“你师祖若还在世,必会将你视作关门弟子,尽传衣钵。”
感叹一阵,他又说道:“资质所限,先天功我与你几位师叔伯都未曾得传,你可知为何?”
“弟子不知。”
丘处机道:“欲练先天功,首要条件就是有极高内力为根基。”
杨青笑道;“这么说弟子算是满足条件了?”
丘处机瞪他一眼,没好气道:“要学先天功,只有一个途径。等你完成烟雨楼之约,到时我自会书信一封,告诉你找谁去学。 不过人家教不教,我就管不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