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你怎会在这里!?”
面对裴行俨的询问,杨青一时陷入沉默不知怎么回答。 裴行俨的父亲乃是裴仁基。 父子二人都是前隋的旧将,曾奉命围剿瓦岗。 后来兵败瓦岗山,他们两人也中计被抓,随后又被说服加入瓦岗。 瓦岗山有两任龙头,第一个是翟让,第二个是李密。 他们入伙时,正是翟让当家做主。 之后李密计杀翟让,夺了瓦岗山头把交椅,并带着众人逐鹿中原。 而以单雄信,程咬金,裴仁基等为首的一众瓦岗旧将,事后虽知道翟让死因,心中不忿李密为人手段,但形势所逼下也只能亦步亦趋。 直到李密在攻洛阳时,被有寇仲帮助的王世充所败,瓦岗势力这才开始分崩离析。 这段过往既有史实,也有架空,杨青也是理了一会儿才想明白。 至于裴行俨找自己,他也能猜出大概。 杨广死后,杨侗被拥立为帝。 其中占据高位的,除了早有异心的王世充,以及位列天下四大门阀之一的独孤阀。 余下还有段达,元文都,卢楚,皇甫无逸,郭文懿,赵长文六人。 这六人分居军政两班,各自权柄不等。 前些日子李密兵败,本来一直与王世充相持不下的独孤一家,眼见他声势大涨,竟丢下杨侗举家入关中,降了李渊。 如此没了掣肘,王世充便一家独大。 元文都等人无力抗衡,于是便与杨侗商议,借着李密大败,先一步招揽瓦岗降将与之相抗。 谁知段达却临阵背叛,先一步向王世充告密,导致几人被一网成擒,杨侗也被逼喝下毒酒。 杨青醒来时,正是在这样的时候。 “皇上,微臣与家父早跟元大人说定,只等皇上传召就举兵平贼。可这些日子却久不闻洛阳消息,实在是等得辛苦。 您这些日子到底去哪了?元大人他们现下如何?”
杨青听他说得急切,知道裴仁基是隋朝旧将。李密兵败洛阳,他投降杨侗还说得过去,降王世充恐怕难能接受。 历史上他们父子也正是为此,才被王世充所杀。 现下他身上莫名顶上杨侗的影子,解释不清,也没人愿意信。 不知怎么回答,只能反问回去:“王世充现在在哪?”
裴行俨微微一怔,疑惑道:“他半月前先一步至虎牢关中,欲说服瓦岗众将归降。不过我父亲早已跟几位叔叔约定好,就等皇上消息,您怎会连这些都不知?”
杨青淡淡道:“我说我不是杨侗你信吗?”
裴行俨色变道:“皇上不要说笑,我父亲为皇上多方奔走,已引起王世充猜忌。如今无数人性命系于一线,你怎可矢口否认!?”
他越说越激愤,到了最后已经连敬语都省了,一双虎目也现出凶光。 杨青早知是这个结果,只能点了点头走向门前。 “跟我来吧。”
裴行俨心中疑惑,还是依言跟上。 到了院中杨青不等他再问,提起他飞身而起,不多一会儿就到了城墙之下。 找了处略低的位置,杨青带着他翻身上了城墙,随后在警觉的一众守兵厉喝中跳下城头。 裴行俨开始时还不知杨青目的,等出了洛阳城才觉惊惧。 耳听身后似有追兵出城,正要出言提醒,眼前再次一花,接着无尽狂风灌入口鼻,再也发不出一丝声音。 他武功原本也不弱,但见杨青提着一人还能奔行如风,快如电闪,心中立刻没了比较的心思。 “皇上这是何意?”
等两人停下脚步,身后早已没了追兵踪迹,洛阳城也被远远甩在身后。 在月光下静静流淌的河边,裴行俨终于忍不住再次发问。 “回去告诉你父亲,时机未到,让他一切顺着王世充就是,不要莽撞送命。”
杨青不想理会什么政权之争,但既然一句话就能救下许多人,他也无所谓“假传圣旨”。 “皇上,你……” “赶紧走吧。”
向裴行俨摆摆手,杨青转身朝着洛阳走去。 “果然昏君之后还有小昏君,杨家没一个值得相信!”
看着杨青背影渐渐消失在夜幕中,裴行俨先是抱怨一句,随即想起他深不可测的武功,心里又忍不住泛起嘀咕: “难道他还有后招?”
…… 却说那天玲珑娇在静念禅院外与杨青作别。 她与王世充虽有渊源,但远没到生死相依的地步。 自知功力尽失已经失去利用价值,于是便前往虎牢关,向王世充作别。 及至进了关口,再得召见来到府内,便见身形魁梧,胡须浓密,一身甲胄鲜明的王世充正端坐上首。 左右两侧坐着辟尘,还有他手下同为老君观的胖道士可风,以及王世充的两个儿子,王玄应,王玄恕两兄弟。 其余还有几名将领,都是王世充心腹。 见她进来,王世充起身笑着迎上来道:“娇娘回来啦,怎么样,一切安好吧?洛阳城中现下情况如何?”
玲珑娇目光在厅中一扫,已将众人神色收入眼底。 此时距离杨青离开皇宫已有几日,辟尘也先一步回来,王世充哪有不知道的道理。 况且他人虽在虎牢劝降瓦岗众将,但洛阳早在他指掌间。 两地相距不过百里,消息传递便利,更不可能问自己城中境况。 再看自己几日未归,王世充丝毫没有派人找寻的迹象,只怕是当自己死了才对。 “大人放心,洛阳一切安好。”
“不错。”
王世充点头道:“杨侗那小昏君呢?”
玲珑娇一怔,转头看向辟尘,却见后者也微笑看向自己。 她只得眉头微皱道:“那人自称杨青,否认自己是杨侗。而且他说自己不愿卷入是非,只想安稳度日。”
“嗯,原来如此……” 王世充听罢眼神微眯,看不出喜怒。 玲珑娇见他样子急道:“大人莫非不信?那杨青像是凭空出现,武功诡异高绝,我等实在制不住他。 那晚辟尘道长也在场,大人难道没听说吗?”
“自然听说了,我也绝不会怀疑娇娘。”
王世充安抚道:“只不过一向身处深宫的杨侗,凭空有了一身诡异武功,这实在难以解释。 我来虎牢一是为了稳定军心,二来本是想要避嫌,哪知却出了这样的意外,不得不让人多心。”
这时辟尘插口道:“这几日我已证实,此人并非魔门中人。如今贫道细思起来,他那天所用武功虽然与阴癸派《天魔秘》类似,也的确有些区别。 这样一个高手凭空出现,偏偏以前从未听过,真是奇怪之极。”
玲珑娇道:“他既然已经说了自己并非杨侗,也不想与我们为敌,大人何必放在心上?”
“哈哈,珑娇妹子还是过于单纯了。”
在一旁久坐的王玄应笑着说道:“之前听辟尘道长所说,这人或许不是杨侗,但难保是早被有心人调包。 只是此次错打错着,才逼他现出原形,否则人哪有凭空出现的道理。 假扮杨侗掌控洛阳不成,谁知他还有什么打算?父王不日即将登基,到时他……” 话说到一半,王玄应忽然顿住。 王世充回头看去,见他做出失言的模样,轻笑道:“无妨,娇娘不是外人。”
说完他又看向玲珑娇问道:“那晚辟尘道长走后,又发生何事?你怎么今日才回来?”
听他问起,玲珑娇毫不隐瞒,将后面的事一一说明。 “他此时还在洛阳?”
“在。”
王世充听罢笑道:“原来他还是有弱点的。”
“大人?”
玲珑娇心中一紧,忍不住道:“那人当日所说不像作假,即便大人仍有疑虑,我们多加防范就是,没必要主动再去招惹吧?”
她说完见王世充面色似有不快,又补充道:“杨青此人性格酷烈,武功又直追当世宗师,大人何苦惹上这样一个强敌?”
王世充闻言脸色一变,忍不住望向辟尘。 辟尘见状想了想道:“境界虽有不足,功力也还差些火候。不过……确实已有宗师之资。”
“可能制住他?”
辟尘目光一闪,随即说道:“若在空旷处,大军围剿之下他必死无疑。只是如何入瓮,还要从长计议。”
“嗯……”王世充沉吟片刻道:“敌我尚不明了,贸然招惹实为不智。但留他在城中,我心中又委实不安,该怎么让他离开呢?”
“父亲。”
王玄应道:“不如我们还是从那对姐弟身上做文章。”
“说来听听。”
王玄应笑道:“只需将两人分开,一个拿在手中令其投鼠忌器;另一个则送往别处。杨……青出城去找人,自然就会错过父亲登基之日,不怕平添波折。 而等他回来时,我们再把另一个孩子还给他。 如此既没把仇结死,也算给他一个警告!”
玲珑娇冷笑道:“那你何不直接让他离开洛阳,这番举动岂非多此一举?”
“你找得到他吗?何况直言赶人,依着你说他酷烈的性子,不是一样得罪人么?”
“我……”这么多天过去,杨青身上熏香早就散了,玲珑娇也知道自己找不到人:“我们在城中张贴布告,他总会……” 话没说完,她见众人望来的目光已满是戏谑,王世充神情更是冷意中夹着怒火,心中才惊觉自己说错话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