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宁达冷汗直流。“我不明白你的意思，”萧宁达镇定道，“你把刀、好好放下，有什么事我们好好说。”
他一边说，一边往身后看去。此处还有他的三十精锐，个个都是武功高强，只要拖上一时半会，自然有人发现不对。到时，谁为刀俎谁为鱼肉还未可知。萧夺唤似是看出他打算：“你以为有人来救你？”
“京都的废物点心、花拳绣腿，”他露出森森白牙，笑的人畜无害，“和你一样，吃的脑满肥肠，身手不堪一击。”
“不然，你以为我是怎么上来的？”
说到这，萧宁达终于发现不对。寂静，寂静到可怕。没有歌舞，没有奏乐，有的只有一潭死水般的死寂。窗纸上溅开一排血迹，和梅花交映成一体，竟没让他发现什么不对。砰的一声，大门被踹开。一身血色的侍从冲进房内，在看清眼前景象满脸悚然：“主子，快跑……”剩下的话湮灭在已经被割开的喉口。“漏了一个。”
萧夺唤语气可惜，收回刚刚掷出弯刀的手。而后踩着一地粘稠，在萧宁达瘫软成一团的惊恐视线中，修长的裹着手套的手指，握住刀柄，利落拔出。空气中弥漫开一股腥臊气。他竟是吓尿了。萧夺唤像是没闻到那难闻的气味，蹲身从他身上摸出一封密信，在萧宁达来不及阻止的动作中展开。看清上面内容后，他阴沉的瞳中掠过一抹杀意。赵家原来早有奸细里应外合，否则，事情怎会进展的如此顺利。萧宁达见大势已去，肥硕的身躯剧烈颤抖起来，着急解释：“不、不是我……”萧夺唤五指攥拢，密信化作碎屑从指尖洒落。“我当然知道不是你，你这样蠢笨如猪的人，只配给人当枪使。”
“那你……”康王萧宁达眼里闪过希翼。下一秒，弯刀毫不留情刺入他的咽喉。在康王的愤怒的目光中，萧夺唤漂亮的眉眼微弯，眼底却是一片冷郁之色。烛火明亮，镀亮少年瘦削沉默的背影。从离北一路而来三千里，风尘仆仆。“可总要有人，为赵家一百三十人偿命。”
至于其他人，总有一天，他会让他们付出应有的代价。康王，只是其中一个。“走水了！走水了！”
往日最繁华的一条长街，不知何时，燃起了熊熊大火。借着夜色与匆促而来的行人，萧夺唤掩住自己行踪，很快重新遁入夜色。风卷过满天碎屑，飘落进沈家后宅别院。“阿嚏！”
昨日盖着的被褥不厚实，再加上窗户漏风，一觉醒来，沈时月竟觉得浑身乏力，头脑发沉。这一声喷嚏，也引来沈灵儿不满。在她看来，就算沈时月是沈氏女又如何。她自幼被养在乡下，见识短浅，行为粗鄙，四书不通，除了一张脸蛋尚且入眼，其余哪里比得上她。但这不是她厌恶沈时月的唯一原因。沈伯父早年在外经商，在汝南那边得了一块千年人参回京，本想献给老夫人，相府上的老太傅却徒然生了急症，得知沈父手上有这么一味药材，许以重金购买。沈父不是贪慕权财之人，便直接送给了老太傅治病，此事当时在京中也算美谈。老太傅好了以后，得知沈父善举，恰逢老太傅孙子出世，沈夫人又怀上孩子，两家长辈便许诺，若是一男一女，两家就结秦晋之好。后来沈氏夫妇去世，沈时月又有个煞神名头，沈家不愿意放弃和相府这桩姻缘，就让沈灵儿替上了，虽还没定亲，可也是板上钉钉。如今沈时月回府，这么一桩天大好事自然就轮不到她身上了。外面急匆匆进来一人通报。沈天德大惊失色：“什么，康王竟……”他立马起身往外赶去。永乐街在他的管辖范围，天子脚下出了这桩事，圣上胞弟离奇殒命，若是追查起来，乌纱帽不保是小事，连累全府才是大事！林氏皱眉：“发生了什么？”
下人不敢隐瞒，一五一十说出来。林氏开始听着，随后眉头越皱越紧，她身在内宅，对朝中之事倒也知晓一二。那康王身为天子胞弟为非作歹，恶行满贯，想要他性命的人不计其数，若是背后有人故意针对……林氏计上心头。“月姐儿，你祖母如今在南华寺祈福，她年纪大了，京中又出了这件事，我担心她老人家安危，不如你替我走上一程，去寺里把你祖母接回来。”
“你放心，”她又露出几分和蔼，“我拨给你十个会拳脚的下人，你快马加鞭，不出半日，就能把你祖母接回来了。”
沈时月没说话。即便林氏是忧心老太太安危，差人直接去不就行了，何必再带上她一个手无寸铁之力的姑娘。事出反常必有妖，她刚回府，人言微轻，眼下也找不到理由拒绝，只能先行答应。等沈时月离开，沈灵儿才忿忿不平道：“娘，你怎么让她去接祖母，万一祖母感念她的孝心，对她好怎么办？”
林氏恨自己生了个榆木疙瘩：“老太太那么讨厌她生母，又怎会给她好脸色，你又不是不知道当年……”察觉自己失言，林氏赶忙住嘴。沈灵儿目露不解：“当年怎么了？”
林氏收回思绪，转动手上佛珠，点了点沈灵儿脑袋：“你啊，才是老太太嫡亲孙女，何必和她置气。”
“那你为什么让她去接祖母。”
沈灵儿继续嘟囔。“眼下处处都乱，她是为了老太太去，即便出了事，也怪不了旁人，要怪，也是她自己的命数。”
“灵儿，娘这也是为了你好。”
见沈灵儿还有些懵懂，林氏重重叹气，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天上不知何时，又洋洋洒洒下起了大雨。本就难走的官路，更是雪上加霜，泥泞不堪。沈时月坐在马车上，一路摇摇晃晃，忍不住打了几个哈欠。她身边没有拨丫鬟，事事只能亲为。从前营养不良造成的面黄肌瘦让她比同龄人要小上一点，五官轮廓却能看出几分日后的绝代风华。“小姐，雨太大了，不如先在前面庙中停一会吧。”
马夫在外面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