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
就在沈时月的身子失重下落的时候,一只有力的大手自腰间横穿过来,紧紧搂着她,继而凌空一滚。沈时月被迫在半空掉了个儿,整个人贴在对方宽阔温热的胸膛上。还没反应过来时,已经被人稳稳拖着落在地上。“姑娘,没事吧?”
沈时月心跳如鼓,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自七岁那年被看守她的婆子故意推下山崖、在树上挂了一天一夜险些丧命后,失重便成了她最怕的东西。站稳脚跟后,才发觉面前站着个身材颀长、剑眉星目的白衣青年。此刻青年正拱着双手作揖:“事发突然,小可无意冒犯姑娘,望请恕罪。”
指的自是情急之下搂了沈时月腰一事。本朝男女大防虽并不严格,但沈时月终究是未出阁的姑娘,少不得要避嫌几分。好在沈时月不是那等迂腐之人。她定了定心神,亦冲青年行礼:“无事,多谢公子相救之恩。”
青年却久久不言,沈时月一抬头,便猝不及防地撞入他深邃的墨瞳中。“公子?”
王稷这才好似大梦初醒般眨了眨眼,掩去惊艳之色,薄唇抿了抿,嗓音温润:“举手之劳,无足挂齿,敢问姑娘……”若生也才回过神来,丢了伞匆匆跑过来:“小姐,你没事吧?吓死奴婢了!”
沈时月温和地冲她摇摇头。“这位姑娘,”这时,一个雍容华丽、姿容婉约的贵妇人,在丫鬟的搀扶下走来,情绪激动,就连语气也有几分颤抖,“可有受伤?云海大师今日恰在寺中,若姑娘受伤,我可出面请他替你疗伤。”
沈时月讶然,随后心底一喜。云海大师真回来了!这赵义,果真命大。沈时月又将目光投向面前二人。二人眉宇之间有几分相似,周身的气度和穿着俱是不凡,更重要的是,这贵妇一句话便能让云海出手救治,可见身份何等尊贵。“多谢夫人挂怀,月娘不曾受伤,”沈时月面上越发松了口气,再冲二人福了一礼,“多谢夫人、公子,相救之恩。”
“实不相瞒,今日月娘上皇觉寺,是因恩人身中奇毒,药石无灵,特来碰碰运气,请云海大师出山治疗,不想遇到夫人,竟是来的巧了。”
贵妇人仍是一瞬不眨眼地看着沈时月。话落的瞬间,山门大开。一黄袍老僧领着两名青衣沙弥走了出来。“阿弥陀佛,王夫人,王公子,老衲在此恭候多时了。”
老僧白须飘飘,双手合十,颇有几分仙风道骨。对王夫人做了个“请”的姿势:“夫人所求,已有结果,便请夫人进庙测算吉凶。”
“等等,”王夫人竟是侧身拉过了沈时月的手,“本夫人所求之事,暂时不急,只这丫头,乃我亲近之人,特来求大师寻医问药,病人性命危在旦夕,还望大师先为她行个方便。”
话落,沈时月和王稷齐齐看向她。沈时月更是讶异。她方才所言确存了几分卖惨、想让王夫人在必要时帮忙说几句好话的意思,可这王夫人竟如此热心吗?倒是云海和尚,古井无波的目光落到沈时月身上时,脸色骤然凝重了几许。“你……”云海抬手指了指沈时月,这时,翠竹匆匆奔来,“小姐!赵义他……”沈时月转身,心顿时提了起来。“赵义,赵义突然血脉逆行、吐血不止!”
“什么!”
沈时月此刻也顾不得礼数,提着裙子疾步走到云海和尚跟前:“大师!恳请大师救命!”
王夫人回过神来,也忙帮忙劝道:“大师,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还望大师出手相救!”
云海默了默,终是叹了口气,片刻后,眼底尽是了然。“夫人心善,世间万般皆有各自的定数,但终会有美满的结局。”
“大师……”云海已经看向沈时月,手摆了摆:“朝前带路。”
翠竹和沈时月对视一眼,翠竹匆忙领着云海往后走去,沈时月心中记挂着萧夺唤,对王夫人道谢之后便也匆匆离去。唯剩下王夫人,站在原地看着沈时月的背影,热泪蓄满眼眶。喃喃道:“宛儿……”“娘,宛儿姑姑不是……”王稷神情一顿:“莫非……”王夫人拿帕子擦去眼泪,吸了吸鼻子,眼底却是从未有过的欣喜:“稷儿,娘找到宛儿的遗孤了。”
王稷缓缓扭头看着沈时月已经缩成一个小黑点的身影。心间涌上宿命般的狂喜。……后院禅房。萧夺唤躺在榻上,俊朗的脸憋得青紫,嘴角不住地往外呕着血。“赵义!”
沈时月奔到他身边,刚要上手去探查,却被云海厉声喝止:“住手!”
沈时月手一顿,神色焦急地回头对云海道:“大师,他这是怎么回事?”
云海认真打量了沈时月一番,老眼微动。自前年大开天眼之后,他便有了辨人命格的本事。方才在寺门外他便一眼看出,此女绝非池中之物。此刻细细一看,此女黯淡多舛的命格已然沾上了紫气!假以时日,定能一飞冲天!云海定了定心神,冲身后沙弥点头,沙弥会意,从怀中取出一包银针递与云海。“此人经脉逆行,血气上涌,已经无法自主呼吸,此刻若随便动弹,少不得将血呛入肺腑,窒息而亡。”
云海和尚对沈时月道了声“后退”,便拿出一根银针,利落地刺入萧夺唤头顶的百会穴。待看清萧夺唤的脸时,又是眼眸一凛。难怪……“你与此人是何关系?”
沈时月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说辞:“此人先前救过我一命,又因家中变故无处可去,是以我便收做府中侍卫罢了。”
云海和尚不知信没信,脸色无有变化,取出银针施于萧夺唤的神庭穴和四神聪穴等位,又在手脚心的几处大穴上施针,总算是止住了吐血。而不消片刻的功夫,萧夺唤的脸色已然恢复了常态,鼻腔呼出清浅的呼吸。沈时月主仆三人都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