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不用死了,可是那个小贱人也不用嫁去做妾了?那折腾这一晚上有什么意义?她看着自己手指甲里抠出来的土,脸上的泪痕风干后,整张脸都在发痛。没被打脸,胜似被打。林氏去看沈时月。出门时,母女二人穿得金玉琳琅,好不气派。而沈时月素净的云鬓,白生生的一张脸,清清淡淡的衣衫。如今,林氏鬓发凌乱,满脸泪痕,沈灵儿更是满手污泥,一个比一个狼狈!沈时月呢,还是那副清纯小白莲的模样,皱着眉头,柔弱又委屈。沈灵儿光是瞥着她那张脸,就受不得这样的刺激,胸口起伏不定:“沈时月,你离间我爹娘的感情,把我和我娘害成这样,你等着!”
沈时月含泪开口:“二妹妹,我……”林氏扶着额头,只觉得嗡嗡的痛,厉声喝道:“灵儿,是你误会你大姐姐了,给她赔罪!”
现下沈天德还没说怎么处置她们,沈灵儿倒好,上赶着给人递刀。原本沈时月还没有什么借口置喙,如今若是再接着她的话头演一演,唆摆一通,沈天德更是会气得厉害。沈灵儿被自己的亲娘一吓,眼泪又没忍住,噼里啪啦地往下掉,一双眼里满是不甘怨毒:“知,知道了。”
林氏道:“还不快赔罪!难道你真要我一头撞死在这里,才知道悔改吗?”
沈灵儿哭着使劲摇头,指甲都险些嵌进了掌心,哭着道:“大姐姐,是我对不住你,请你原谅我。”
沈天德看向沈时月,满脸的疲惫。他已经太累了,无心去争执是非,说白了,就是站在林氏那边,希望沈时月能够懂事点,多多忍让。沈时月本也就没有对他抱什么希望,因此对上这目光之后,心情没有什么波澜,只是装出温柔恭顺的样子:“妹妹,我没有怪过你,叔父放心,我不会把此事放在心上的,大家都是一家人,只要以后好好相处就行。”
沈天德这才满意地点点头,转头斥道:“孽障,知道错了还不赶紧滚回家去?”
只是刚走出门,几人就齐齐愣住。只见巷子里头停着一辆富丽堂皇的马车,借着微弱的月光,马车上的镂花彩带金铃还在轻轻的摇晃。车帘被一只柔若无骨的手掀开,露出景禾公主明艳端方的脸:“呀,真是好大的热闹,沈大人,你们在这干什么呢?”
王稷坐在车辕上,眼里是掩不住的嫌恶。沈天德僵硬地环视四周,好在公主今日出行没有很大的排场,只有她与王稷二人,否则沈家这点破事,今晚就要传遍整个京城。而他家宅不宁,若是政敌以此攻谄,本就艰难的仕途,更是雪上加霜。“拜见公主。”
到底是在官场上混过的人,他最终还是选择先行礼。沈时月亦是盈盈一拜,林氏等人则下意识怨恨的看向她——肯定又是这个小贱人把公主叫来的!沈天德也有这样的怀疑。沈时月表示无辜:“公主今日竟有闲心看灯会?”
“好几日都不见你出来,跟王稷在淮楼看灯,不料正好见你被麻袋套走,我便远远的跟在后头,看了好久的热闹。”
景禾公主笑吟吟的,没心没肺的模样。沈天德汗毛都竖起来了。公主居然看了全程!他家的这点丑事怕是搂不住了!王稷冷哼道:“是啊,沈大人的家风,真是令人叹为观止。”
林氏将鬓边散落的碎发拂到耳后,嗓音略带沙哑,却依旧楚楚动人:“月儿,这两位都是你的朋友,自然是向着你说话的,今日确实是我们现丑,还请你替你的两位朋友说说情。”
说着,她便拿帕子擦眼泪:“都是我一时鬼迷心窍,才落得这样境地,我是死不足惜的,可若是事情被传出去,不单单是你的二妹妹要受影响,沈家宗族的名声,林家庶支的未嫁女儿,还有我们沈家,都会成为全京城的笑话呀!”
她这话说的当真是好笑,竟自顾自的就认为公主等人是沈时月带来的,话里话外说自己死不足惜,实则暗戳戳在跟沈天德告状!告的就是沈时月心思深沉,如此一来,沈时月小白花的形象就会被彻底颠覆,而沈天德本就与林氏夫妻情深,但凡对沈时月生出一点疑心,就会立刻被林氏哄了去。沈时月垂眸道:“叔母,他们当真不是我叫来的。”
“沈夫人这话是什么意思?这锅怎么全落在了月儿身上?你既然知道自己做出的事情会让两个家族蒙羞,现在就该赶紧赔罪,而不是明里暗里威胁月儿。”
王稷开口怼道。林氏根本不怕他这样的耿直攻击,低头流露出愧疚的模样,默默地掉了几滴泪,看起来可怜极了。景禾公主看够了戏,这才不紧不慢的开口:“说起来也是本宫的不是,光顾着看热闹,也没对你们几位施以援手,说到底,偷看别人的家私本就不是君子所为,我得对沈老爷致歉。”
说归说,她却就根本没有动身的意思。沈天德也识趣:“本就是下官治家不严,这才让公主见笑,还请公主怜我沈家不易,莫要将此事传扬出去。”
“这是自然,本公主也不是那等背后嚼舌根之人,否则也不会遣散随从。”
景禾公主的目光落在沈时月身上,“这几日月儿仿佛消瘦,听闻是禁足了,让我好生无聊。”
沈天德立即得知她的意思:“月儿是伤了脚踝,所以未曾出门,若能陪伴公主左右,乃是她的荣幸。”
景禾公主满意地笑笑:“那就说定了……哦,对了,王稷,你是不是要认月儿做妹妹来着?”
王稷颔首道:“正是,家母已与沈家约好明日摆宴。”
景禾公主讶异:“为何我没有收到请帖?”
林氏一直在旁边尴尬赔笑,脸都要笑僵了,闻言心中怒骂。他们沈家认个干亲,哪敢下帖子请皇室,若被旁人知道是个无父无母的野孩子高攀公主,岂不是要被笑掉大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