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诗心中的不安与忐忑渐长中,交流会的主持人蒋玉璋翩若游鸿般的出现,大厅忽的就安静了下来。 蒋玉璋确实生得极好,他换了件月白色长袍,衣襟处戴着青玉珠串的压襟,长发玉面,真如水月观音,教人见之忘俗。 高傲如施诗,也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 老童关上门守在了外头。 蒋玉璋姿态慵懒问:“你们谁先开始?”
众人已经习惯了交流会的流程,古董店的孟老板笑眯眯的站起身:“我老孟抛砖引玉。”
说着,他打开一层层的纸包裹着的小盒子,盒里躺块块黑不溜秋的一方墨锭。 令梅眼尖:“古墨?”
金元宝嗅了嗅众人察觉不到的墨香:“五百年不到的东西也能叫古墨?”
顿了顿,“勉强凑活吧。”
厅里一鼓脑儿的赞叹声过后,众人的目光反倒整齐划一的射向了她身边的陈千树。 陈老微笑道:“这可是好东西啊,快拿来我瞅瞅。”
这块长方形的墨锭与普通的不同。上方刻有“寥天一”三字。字下便是一簇构图、雕工精湛绝美的秋葵花叶。 令梅对古玩一窍不通,只觉得入眼舒服,身心俱喜。 陈老翻来覆去的检查,又闻又摸了半天,瞥到她脸上的欢喜之色,好奇问:“你认得它?”
令梅摇头,胡诌道:“看着像明朝的物件。”
陈老眉头一扬:“哟。有两下子嘛。”
陈老笑道:“你知道寥天一是什么意思不?”
令梅还是诚实的摇头:“不知。”
陈老遂解释:“明朝有四大制墨名家。这是其中之程君房制的墨。程氏墨最有名的一种叫‘玄元灵气’,这‘寥天一’是他家另一种高档墨。用的都是最好的材料,所以品质相当。玄元灵气墨在故宫有三十多方、寥天一有七锭。这块墨品相完好,雕工圆润,浑润中迸出精坚之色,是不可多得的宝贝啊。”
令梅受教:“涨见识了。”
忽然想起,她空间里的阿育王塔里也有几方墨锭和砚台。那可是唐朝之物。品相之完好拿出来估计也没人相信。 陈老鉴定过后,问:“老孟,你这块墨精贵着呢。想换啥东西?”
孟老板笑了笑:“这是我偶然得来的。我也不玩墨,所以想找个有缘人收了。如果哪位有宋瓷、玉石愿意交换,那是最好啦。”
“来来来。”
水墨轩的王老板笑了起来。“你早说呢,我这边还真有件小玩意。你看看还行不?”
王老板拿出来交换的,是件小小的青瓷笔山。 孟老板接过笔山研究了会儿,摇头道:“不是说民窑的货不好。但是这只过于普通了。”
王老板收回笔山,笑骂:“就你眼尖。”
他实在喜欢那块墨锭。一咬牙,又掏出块红色的石头。 众人眼睛一亮:这才像话嘛。 明朝的大师之墨,怎么也得配块名贵的鸡血石才行哪。 鸡血石足有鸡蛋大,红得匀称娇艳,油润通透仿佛块晶莹的果冻。 金元宝盯着鸡血石眼珠子一动不动:极品! 孟老板脸露欢喜之色,翻来覆去的看了半天,又和同来的朋友商讨了几句,大为心动。 王老板肉痛道:“这块可是昌化的鸡血石。我收藏了几十年啦。你拿回去刻个印章。美不死你。”
呼拉一下子,众人都围在鸡血石边上。 还有人叫唤:“老王。我有半截北宋的古画,跟您换这块石头行不?”
王老板呸了声:“张择端还是王希孟啊?半截的画也敢开口。”
那人唉声叹气。 令梅见状好奇问陈老:“陈老先生。这儿的东西,不会有假?”
陈千树道:“这可是蒋玉璋的园子。谁敢砸他的场子是不想在文玩圈混了。”
令梅瞧着美得跟二次元建模脸似的蒋玉璋,又问:“他是什么人?”
陈千树低声道:“满族人。据说是康熙七子淳亲王的旁系后代。不知真假。但是在满人里威信极高。”
令梅不由多看了蒋玉璋几眼。 古墨和鸡血石的交易已然成交。两位老板捧着各自的新宝贝,乐得合不拢嘴。 接下来,相继有人摆出了名家字画、明清瓷器、紫砂壶、玉石等各种宝贝,有人中意的就交换,多人抢夺的就现场出价,价高者得。转眼间就已是大几百万的销售额,气氛越来越热烈。 直到吴清轩让人捧出只大肚细口的白瓷花瓶,花瓶中斜插着根细小的树枝。场面又刹时归于宁静。 陈老讶异的坐直了身体,推了推眼镜,盯着那大花瓶瞅了半晌,脱口道:“老吴今儿个怎么把压箱底的宝贝拿出来了?”
金元宝哟了声:“不错,不错。”
屋里有人疑惑的问:“吴老。这可是你收藏的那只定瓷官窑鹅颈瓶?”
吴清轩微笑道:“可不是。不过今天,它不是主角。”
陈千树顺着瓷瓶目光移到了瓶里插着的小树枝上。拧眉看了半晌没看出什么门道来,忽然想起身边还有个农业大学的新晋大学生,忙问:“萧小友,你看那是什么树枝枝叶?”
自瓷瓶出现,令梅的目光就定死在了小树枝上。 “那是株茶苗。”
“茶苗?”
陈千树迷惑,“老吴你搞什么花样?”
金元宝兴奋的摇摆起身体:“令梅,拿下它!”
令梅瞅了它一眼:这株茶苗,有什么来历? 金元宝激动:我管它什么来历,首先它有三百多岁,其次它是茶苗。弄回去种在空间里,效果不会比挂绿差! 令梅一怔:三百多年的茶苗? 记忆中,拥有如此高龄的茶树,唯有武夷山的大红袍哇。 她不禁脱口而道:“大红袍?”
无数目光射向令梅。 吴老惊讶的笑了起来:“竟然让你一个小丫头看出端倪。没错。这株茶苗正是武夷山大红袍母树的一根枝丫。”
蒋玉璋放下茶杯,转头目视茶苗。 施诗也目露热切。 古董珠玉不足贵,如果能够得到这株茶苗送给爷爷,定能讨他欢心。 吴老朗声道:“今年春天,我上武夷山品茶。在观赏大红袍时,竟正遇上只老鹰一头砸在大红袍的母树上。砸下两根枝杆。当时我啊眼明手快。拣起两根茶枝就跑。等武夷山市茶叶研究所警卫员赶来时,我跑得影儿都不见了。”
众人听得笑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