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陟,今年镇里面的扶贫工作任务重,困难多,但是你作为退役回来的特种兵,在外面认识的人多,所以领导希望你能够和你那些战友……”
看着镇长满脸正气凛然的模样,辛陟一阵寒心。 辛陟今年二十八岁,本来应该是特种兵最好的服役生涯,只是在前不久的一次任务中,辛陟为了掩护队友的撤退,一个不留神,就遭遇对方的枪击,虽然没有伤及性命,但是辛陟却也不得不忍痛和自己的战友依依惜别。 部队倒是给辛陟安排了一份不错的工作,那就是让他作为教官,将其多年的作战经验教导给新入伍的士兵,只是辛陟这么多年在外面见多了灯红酒绿,又想到了自己家乡,还有很多人连继承的吃饭穿衣都还是个问题,所以毅然决然地回乡做了一个扶贫干部。 说是干部,其实就是最基层的办事员,都说越是贫穷落后的地方,人的思想就越是僵化不前。这话不一定全部准确,但是放在辛陟的家乡,大部分人的思想确实如此。 辛陟刚刚回到家乡的时候,他的那些战友便前来探望辛陟,见过辛陟家乡的面貌,其中有一个财大气粗的战友,也是辛陟这支队伍中唯一的女兵张晓婉很是豪爽,说准备在辛陟的家乡投资三千万。 辛陟没有拒绝,也没有直接答应,只是告诉张晓婉,要想投资,那就等到他找到好的项目。 辛陟知道,要想改变自己家乡贫穷的面貌,不是区区三千万就能做到的,家乡之所以贫穷,并不只是因为这里自然环境恶劣,更多的是很多乡民没有脱贫致富的本领。 如果直接将这三千万分给乡亲,用不了多久,这些钱就会被乡亲们挥霍一空,更何况直接给钱,很可能会助长乡亲们坐等他人援助的想法。 但是镇长却很是不以为然,并且多次蛊惑辛陟找他的那些战友要回那三千万,并且最好将这笔钱打到镇政府的账户,甚至于最好是他的私人账户,再由他们将扶贫款发放下去。 “毕竟你的那些战友不可能知道我们乡那些人才是真正的贫困户的!”镇长大义凛然的说道。
辛陟一阵厌恶,三岁小朋友都知道镇长这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强忍住心中不快,“镇长,我那些战友最近刚好发现,以我们乡镇的自然条件,很适合种植一种新型李树,这种李树结出的果子不但个头大,而且味道也好,在外面的价格已经达到了十多元一斤……” 辛陟滔滔不绝,为了找到适合能够让乡亲们脱贫致富的道路,他经历了多少不眠不休的日日夜夜,这才找到了最为合适的项目。 只是镇长却是一阵厌烦,这些项目在他看来一文不值,再说了,就算辛陟的项目能够成功,从种下果树到收获,这至少有三年的时间,这么长的时间,他还在不在这里都是难说之事,那时候这功劳还算自己的吗?倒不如直接让辛陟要来这三千万,只要这钱到位,他相信,自己至少能够拿到三分之一。 “这个,以后有机会再说吧!”镇长强忍着烦闷,“辛陟啊,你那战友的扶贫资金什么时候才能到位?”
“镇长,他们的钱也不都是大风刮来的,只要镇长同意我的那种在镇里面种植大量新型李树的项目,他的资金自然会到位的。”
“胡闹,”镇长大义凛然,“贸然种植大量的李树,必然会占用大量的耕地,再说了,扶贫工作,岂能谈条件,按照你这样的想法,那些慈善工作,大家是不是都要和人谈叫天才能救援。”
辛陟村干部不让,“面前我们乡镇有大量的荒山野岭,种植李树,根本就不会占用耕地,另外,慈善讲究的是救急,是人们发生重大灾难的条件下,才需要慈善的介入,但是我们乡镇有什么灾难吗?总不能每年都坐等外界结缘吧,唯有增强我们自己的造血能力……” 镇长却不耐烦了,“辛陟同志,你说的这些道理我比你要懂,但是事情也要有轻重缓急,我们的村民很多都已经没米下锅了。”
辛陟情知镇长说的很是夸张,镇里确实有那么几户没米下锅的,但是上次张晓婉他们来的时候已经给他们发放了援助了,现在大家等的都是辛陟,或者说是镇里面能够给他们找到致富的道路。 “镇长,……” 辛陟还想和镇长解释。却被镇长的话语打断,“辛陟,等到你战友把那扶贫款落实到位再来找我吧,我还有其他的事情!”
看着辛陟离去的背影,镇长狠狠往自己那一尘不染的办公室吐出了一口浓痰,“如果不是看在你那很有钱而且还很漂亮的战友份上,就凭借你一个断了只手的残废,也能进到老子的办公室……” 话没有说完,突然发现自己刚刚吐出的那一口浓痰刚好落在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自己办公室的妻子脸上。 镇长之所以能成为镇长,其实不是因为他的能力有多厉害,而是因为他娶了一个好老婆。 之所以说好,不是因为他老婆多漂亮,多贤惠,多温柔,事实上,这个镇长的老婆说不上身高八尺,腰围也是八尺,但是不到一米六的身高,却有将近三百斤的重量,确实能给人很大的压迫感。 更重要的是,他这妻子的父亲,准确说就是镇长大人的老丈人正是本县的县委书记。 “二狗子,我要和你拼了!”
镇长的妻子发出了尖锐的叫声。
再说辛陟,情知不能说服镇长的支持,便想到自己亲自去找自己负责的那几个乡村,如果其他的村民看见了自己负责的这几个乡村,在种植李树方面取得了成功,必然也会跟风种植吧。 辛陟发现自己之前完全走入了一条死胡同。 怀着这种心情,辛陟很是愉悦地找到了第一个村庄,这村子叫周沟。 周沟村的村民自然都是姓周,村长叫做周田。 “周村长,我是镇扶贫办的辛陟啊!”辛陟知道这个叫做周田的村长记性不是很好,当然,这记性不是真的不好,只是只记得那些当官的和有钱的,至于自己这样小小的一个办事人员,周田是真的记不住,以至于辛陟每次过来都不得不自我介绍一番。
“武什么?”“辛陟!”
“哦!”
周田恍然大悟,“不知道武……”周田一拍脑袋,“人老了,记性就是不行了,你这个没手的人来这做什么!”
辛陟强忍心中不快,他只是没了右手,并不是两只手都没了,而且他能看出这老头故意如此的,只是想到了自己的职责,他还是说道,“外面有个大老板,收集了些李树苗,希望大家能够种植!”
“有钱吗?”
周田眼神终于有了变化。
“李树苗是人家花钱买的,另外人家还可以免费提供肥料和技术指导,等到三年之后,李树开花结果,如果大家能自己把果子卖出去最好,人家不要一分钱,即便不能卖出去,人家也能以保底的价格收购!”“那就是没钱了!”
周田双眼一闭,再也不看辛陟一眼,三年之后对方承诺收购果实,这对他有什么好处,钱又不能经过他的手中。
“村长,村长,”辛陟再次呼唤,只是周田坐在用竹子做成的躺椅上,早已经发出了雷鸣般的呼噜声。 辛陟无奈地摇了摇头。 既然村长不愿意组织,那自己去找这些村民总可以了吧、 “辛陟,不是我们这些做叔叔婶婶的说你,既然知道我们这么穷,就应该让你那些有钱的朋友给我们每个人几万,” 也有比较委婉的,“大侄子,不是我不愿意支持你的工作,但是你知道,现在还留在农村的,出来像我这些老的实在出不去的,还有就是小孩,另外就是好吃懒做的,他们做事情不行,但是看见你家种了什么东西,绝对能保证你半颗果子都见不到。”“这些人要想将事情做好,那可能做不到,但是要让你做不成事,那绝对是专业级别的。”
说话的老人指了指自己院子中的一群鸡,“前几天还有九只呢,这才几天时间,就只剩下了七只了。”
辛陟带着叹息声离开了这位老人家。从小在这长大,他岂能不知道乡亲们的心思,在农村确实有好吃懒做,有坐等吃救济粮的人存在,但是也不乏像这位老人一样,还想改变现状,但是却无能为力的村民。 看来要想扶贫,不但要改变百姓的思想观念,更重要的是将隐藏在百姓中的这些老鼠屎找出来,并且想方设法清除掉。 辛陟骑上了他那比他年纪还要大上一轮的九手摩托车,一边赶路一边想着这些问题,丝毫没有注意到原本清朗的天空已经乌云密布,而在他的前方,正有一辆失控的豪车直冲冲地朝他撞了过来。 “我……”辛陟悠悠地叹息一声,如果他的右手还在,他还是有把握从对面的车子中逃生的,只是如果就只是如果,一缕冤魂,就此无声地消失。 在隆重召开的追悼大会上,镇长不得不强硬着头皮对着全镇的干部群众,还有闻讯而来的记者哽咽着说:“辛陟同志是个孤儿,是党和人民把他抚养长大的,参加工作以后,辛陟同志待人和气,工作认真,吃苦在前,享受在后,兢兢业业,从无怨言,是我办事处公认的优秀员工。他……临终时念念不忘地嘱咐我一定要把扶贫工作认真地执行下去,做到群众满意、政府满意、社会满意。”
有心人注意到,镇长同志在做这次演讲的时候,时不时地总是竖起了一根中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