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悬是个执行力很强的人。
接下来的日子里,他一边按医嘱休养生息,一边摸排沈氏集团情况。 沈家依托上市公司,下设十几家企业,围绕主业,是个多元化矩阵。 在《白手起家》里,经过十个S级难度商业副本的沈悬,一眼看过去就知道,做得很屎,早晚完蛋。 仔细查看会发现,这些企业管理人都是沈家亲戚,只会趴在主业上吸血,是暖心绵羊沈父的杰作,如今终于搞成尾大不掉的烂摊子。 不过好消息是,沈家主业十分霸气,有极强的科技壁垒,是名副其实的行业领头羊。 沈母女中豪杰,威武霸气,将合伙制度发挥到极致,公司技术人才全在管理核心圈,她还破天荒发明了技术股权托管基金,让全体技术人员享受公司股权增值。 因此,在他们不幸离世,继承人重病数月,遗嘱尚在静默期的乱套背景下,上市公司居然业绩稳定。 几位核心高管,一点脸都没给沈兆隆、沈兆威,抗住压力,牢牢保护了公司正常经营。 市场只是在得知沈悬继承时,发生重大波动,这也侧面证明,投资人非常相信管理层,对股东能力不看好。 获得管理层认可,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不如把沈家的边角料,先拆了吧。 沈悬在躺椅里闭目小憩,盘算着把沈家老鳖挨个捞上来放血。 阿耀悄无声息过来,见他还在休息,便不想打扰。 转身时,沈悬闭着眼出声:“什么事。”“沈先生,是夫人的表哥宋衍,说是来看望您。”
阿耀如实汇报。
来了,原文里声势浩大的逼婚大戏终于来了! 沈夫人的表哥也姓宋,宋回是沈泉发小,其中关系不言而喻。 现在,沈夫人去世,还想抱住沈家大腿,当然是要在别处发力了。 “让沈涵准备好。”沈悬睁眼,满是戏谑。
他懒得挪地方,穿着宽松舒适的家居服,闲适悠然地靠在躺椅上,身边站着高大帅气的十九岁小助理,任谁不说一句纨绔! 宋衍和沈著携手走进小客厅,一眼看见败家玩意,不禁感叹命运不公,老天无眼啊! 阿耀有点不悦,刚刚宋衍是一个人来的,等待的一小会间隙,沈著不报而来,什么意思? 沈悬感觉到身边站了个冷气团,便拽了下他袖口。 阿耀冷若冰霜的脸,量子化春暖花开,静待采撷地望着他。 “怎么不高兴了?”沈悬问。
阿耀直言:“没有说沈著要来。”“小事,不值得不开心,嗯。”
沈悬拍拍他笑了。
阿耀撇开脸:“不,沈先生的事,没有小事。”青年倔强、愤怒,又无可奈何的表情,在秋日暧昧暖阳下,格外漂亮。 沈悬的心脏漏了一拍,像是被小猫、小狗,轻舔了下手心。 “小悬啊,身体好点了吗?早就想来探望你,怕你身体吃不消。”
宋衍端着表舅的架子,先展现一波关心。
旁边没有半点存在感的沈著,依声附和。 沈悬这才将注意力调回来,面笑眼冷地说了句:“多谢。”他甚至懒得叫声表舅,带着被打扰的散漫不悦,天彻底被聊死了。 宋衍尴尬咳嗽一声,张嘴还想寒暄两句,看见沈悬垂目玩指甲,嘴边的话全咽下去。 人家这是根本看不上穷亲戚啊! 宋衍给沈著递个眼色,沈著受沈家委托来助场,不得不上。 “小悬,我呢听宋家舅舅说啊,沈泉、宋回这两孩子特别般配,谈恋爱也有好些年了。如今沈泉也考上研究生,年纪到了,又有心上人,谈婚论嫁水到渠成。”
宋衍这才敢接话:“是啊,他堂叔说得对。咱们都是亲戚,知根知底。宋回是我侄子,从小看着长大的,人品、学识、工作,无可挑剔。不过最重要的是,沈泉喜欢宋回,两个孩子有缘。”
真相大白,沈家亲戚,围剿沈悬不成,把主意迂回到沈泉身上。 沈家、宋家互通款曲,再加上沈泉这个傻逼恋爱脑,沈悬如有异议,一顶破坏弟弟感情的大帽子直接扣下来。 秋日清风吹起纱帘,小小客厅暗潮涌动。 哼,真搞笑,臭泥鳅掉咸水坑,还真当自己是海鲜了! 沈悬放下参茶,面带愁容,西子捧心地轻咳两声:“我父母早逝,还想弟弟们都多陪我几年。”
“小悬,你先别激动。我们没有抢走沈泉的意思,就是结婚了,他也可以待在你身边啊。”
沈著站起身劝说。
宋衍紧跟着摊牌:“对对对,这事好办,让宋回上门,我们不在意那些个规矩,只要孩子们好就行。”给你脸了,上门?我看你上吊吧! 手绢掩嘴,沈悬讥讽道:“上门就算了,我怕他摔门槛儿上,磕着脸。”
宋衍的脸,阴得好似一块恐龙蛋化石,差点咽气儿。 沈悬吩咐阿耀:“去将大师请来。”
宋衍、沈著面面相觑,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不多时,阿耀从楼上恭敬迎下一位瘦高和尚,白面长须,身披袈裟,气度不凡。 “上寒寺,善明大师。”
沈悬介绍。
宋衍、沈著连忙起身,双手合十,与大师打招呼。 沈母信佛,乐善好施,是名山大寺的常香客,沈悬能请大师来家里,并不意外。 只是不知道,他们来说亲,沈悬叫来个大和尚做什么。 “大师,请。”沈悬微坐起身,冲他点头道。
善明大师在阿耀引导下,踱着方步,走到宋、沈二人面前,掏出三根红签递过去。 宋衍、沈著接过来,头对头研究:“早婚克夫?早婚散财?早婚死亲戚???”“这、这……不合适吧?大师?”
宋衍的智商在燃烧。
大和尚也不理他,揣着手,闭眼仰头望天,拽得二五八万。 阿耀解释道:“善明大师修闭口禅。”好家伙,还是个爱信不信,不提供解释的! 沈悬摆弄着白玉棋子,长叹口气:“这都是命,沈泉命中带寡,我也不好意思霍霍亲戚不是。”
他明着耍人,还一副理所当然,室内一股白莲清香。 可把宋衍、沈著气的,憋一肚子五谷杂粮,脸涨得通红,站那里好像一对儿澳龙。 “沈悬,我们也不是非要攀这门亲事。”
宋衍拼命往回搂面子,“我就是可怜沈泉这个孩子,太喜欢宋回,跑来跟我哭诉。我是外人,我都被孩子们的一片真心感动了。可惜啊,可惜!”
沈悬此时,被阿耀伺候得像只瓷娃娃,又是喝水,又是擦手,根本没工夫听屁话。 宋衍算是看出来了,沈悬跟他那个心狠手辣,恶毒短命的妈一脉相承,就是见不得宋家好! 枉他信了沈家亲戚的鬼话,妄想天时地利人和,顺水推舟,将宋回塞进沈家! 沈著没想到沈悬六亲不认,掏出手机慌忙给沈泉发了条信息。 没多会,倒贴货沈泉一阵风似的赶来小客厅。 “大哥!”
人未到声先至。
沈悬眼皮直跳,吼道:“你给我站那儿!”沈泉一个急刹车,差点给古董花瓶带倒。 他红着眼抱怨:“大哥,宋叔是阿回的叔叔,你客气点啊。”
沈悬冷笑,这家伙脑袋都是野菜馅儿的吧。 “既然如此,那就只能可怜两个孩子了。”
宋衍长吁短叹一阵,转身就往外走。
沈泉拦住他:“宋叔叔,我大哥不是这样的,您别误会……” “沈泉,你是个好孩子,叔叔也很喜欢你,希望你幸福。”宋衍故意回头,看了眼沈悬,“可是叔叔没本事,救不了你和宋回,你俩要想在一起,就得看造化了。”
说罢,他用力捏了捏沈泉肩膀,挤出两滴鳄鱼泪,快步离去。 沈泉回头,盯紧掩面躲进角落的大师,一个箭步冲上去:“大师!出家人不打诳语!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你为什么要坏我姻缘啊?!”
他把大和尚揪得东倒西歪,突然手上黏糊,居然揪出来一把胡子? “你、你到底是谁?”
沈泉急得叫沈悬,“大哥他是骗子!”
闭口禅和尚终于说话了:“什么骗子!这叫演技!”
“沈涵?怎么是你?”
沈泉崩溃,“我打死你个混蛋!”
“哎、哎!真打啊你?再打我还手了啊!”
“你个糊比,没戏演,演家里来了!”
“你松手!是大哥叫我来的!”
“你生出来,我就该给你掐死!”
“说什么屁话,你就大我一岁!”
沈悬捧着参茶,舒适眯眼,看两个弟弟跟两只公猫似的,物理上打成一片。 “沈泉。”
见二人互挠得差不多,他给阿耀使个眼色。
阿耀绕过倒地台灯,一手一个,提着领子分开。 沈涵假胡子、假眉毛、假头套全被挠掉,粉毛配烂袈裟,整一赛博朋克。 沈泉气得双颊通红,眼泪汪汪,脖子、脸上全是红手印,明显就是只能挨打的笨货! 没等沈悬说话,他带着哭腔开嚎:“大哥,你不同意就不同意,干嘛要得罪亲戚!”“你闭嘴!”
沈悬来气,“我说了会见宋回,而你又在干什么?”
今天这场逼婚大戏,明眼人一看便知,宋家、沈家亲戚、沈泉串通一气。 沈泉鬼迷心窍,理亏嘴硬:“大哥,我是下定决心,要和阿回在一起的,你阻止不了我!”
明明每个人都没有爱过他,却不容许他和相爱的人在一起? 他只不过想在巨大到窒息的世界里,拥有一点点存在的意义而已。 “沈泉,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沈悬身体前倾,非常严肃地问道,“即使舍弃一切,你也要跟宋回在一起吗?”
沈泉抹掉眼泪,毫无犹豫地说:“是。”
“好。”
沈悬欣赏他一蠢到底的勇气,“最近,我会挑个日子见宋回,时间、地点订好,会通知你。”
沈泉表情僵住,转瞬笑了,带着眼泪狼狈不堪:“谢谢大哥!谢谢!我、我这就去吃野菜!”
沈悬目送那抹欢快背影,消失在门外:“叫你查的事,怎么样了。”
“彭雪薇回来一周了,宋回没见过她。”
阿耀想了想,又添一句,“周日晚上,彭雪薇参加同学会,在四季,没请宋回。”
沈悬抬头,颇为欣赏地看他一眼:“好啊,那就订在四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