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妄像哄小孩一样应她:“有的,我们一起去。”
时妄还想牵她,昼眠把外套从他手里抽出来,穿上外套,手插进兜里。 神经。 时妄只得收回手。 到了餐厅,时妄问她的喜好,昼眠随手在点菜的平板上勾了两道。 时妄觉得太少,又点了几道。 昼眠看着手机,百无聊赖道:“开瓶酒吧。”
时妄扬眉:“想喝什么?”
昼眠随口:“干红。”
时妄看向侍者:“要一瓶97年的Screaming Eagle。”
这瓶酒贵得离谱,侍者相当恭敬地接过平板:“好的。”
昼眠说吃饭,结果菜上来了她只喝酒。 时妄劝她:“少喝点,度数高。”
昼眠偏不听他的,一杯接着一杯喝,等出餐厅的时候已经醉得走路打脚偏,还硬要刷卡,结果她没带卡,都把时妄看笑了。 明明应该是很高兴的夜晚,不知道为什么,时妄感觉她似乎不高兴。 明明她的态度就有松动。 时妄扶住她,昼眠指着另一边:“傻狗,走这条路。”
时妄笑:“这条路远。”
昼眠不知道为什么非坚持:“就要走这条。”
幸好再远也没多远,选演唱会地址的时候,他特地选了离学校最近的体育馆,而他们的住址又离学校很近。 他无奈道:“好,走这条。”
路过珠宝店的时候,她隔着橱窗忽然站住:“这个戒指。”
不等时妄反应过来,她推门进了那家珠宝店,指向橱窗里那对戒指:“这对,拿出来给我看看。”
柜姐连忙赞叹:“您眼光真好,这是著名设计师Cc设计的对戒。”
昼眠低声重复:“Cc…” 时妄跟着她进来,就看见她站在展柜前。 柜姐将戒指拿出来给她看,然而近看更让人发愁。 昼眠无神地喃喃:“真的很像啊。”
时妄不懂:“什么很像?”
昼眠没有回答,却目不转睛。 风格,和那枚桃花月生花并蒂而生的情侣戒像。 她看了一眼品牌价牌,一百七十五万。 昼眠苦笑自嘲道:“原来这么贵,它还没有那一对好看,都要这么多钱。”
她的脸有微醺的红,自言自语道:“可是我把那枚戒指弄丢了。”
时妄追问:“哪一枚?”
她不说话。 时妄拿出卡递给柜姐:“这对戒指我们要了。”
柜姐连忙双手接过,笑容满面:“好的。”
昼眠喝得迷糊,她嗤笑着:“送给我?”
不等时妄回答,她又喃喃:“好贵呢,我干好久接好多广告才能拿到这么多。”
时妄的心沉沉的,却和她开玩笑:“你赚得这么少吗?”
昼眠说话有一点点大舌头:“以前听云传媒要拿百分之八十,我才拿百分之二十,当然没钱。”
时妄淡淡开口:“你想花钱吗,我从这条街的街头买到街尾,你想要什么都可以。”
昼眠听男人这种鬼话听得多了,直接随手向上指:“我想要这栋楼。”
时妄没有笑:“你等我查一下这个商场的产权归属。”
昼眠:“你真买得起吗?”
他觉得自己有些可笑:“杨柳岸的唯一继承人,当然买得起。”
昼眠结巴:“继继承人为什么不学商科?”
时妄自嘲:“就算不学,家里也会给我请老师,学这个是我自己唯一有选择权的事,我选它,是因为戏剧文学里才有两情相悦的平等爱情,父母不会出轨哭泣,男女主人公只要经历磨难就会在一起。”
他意有所指地看着她:“可现实里,我爱的狐狸,好像并不爱我。”
昼眠歪了歪头:“狐狸爱你,也可能爱其他人,只是不会和你在一起了。”
时妄定定看着她,眼底是无奈与占有欲:“昼眠,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昼眠喝了酒难受,没有回答。 而柜姐拿着装戒指的礼袋,热情道:“先生,您的卡和戒指。”
时妄没有接:“情侣对戒,是和辜清许戴过吗?”
昼眠摇摇头。 她推开那个袋子:“你的,我也不要。”
她太小声了,时妄没听清,只是松了一口气。 他接过东西,一只手扶着她:“走吧。”
昼眠有些意识不清晰。 时妄直接把她打横抱起来,走出珠宝店。 昼眠忽然咬了他右耳一口,时妄的脸骤然变得通红,他紧张得心跳砰砰狂跳,有些不敢相信地看向她。 昼眠看着曾经热烈喜欢过的人,轻声道:“不是说右耳感应不到了吗,我看挺灵敏的啊。”
时妄的脸红得仿佛要滴血。 昼眠环住他的脖子,他以为她要吻他,但昼眠狠狠咬住了他的右耳,剧痛猛地袭来。 却远远没有昼眠当初疼。 她当初太喜欢他,喜欢到以为这辈子只会喜欢他,曾经幻想过,也许平行时空里的他们紧紧相拥过,只是这样想想,就觉得很幸福。 她甚至都不敢想要玷污这个世界的他,觉得自己的爱会让他蒙羞。 时妄紧紧抱住她,用力揽住她的肩膀和膝弯,却没有躲,任由白玫瑰的刺扎进血肉中,刺得他汩汩流出鲜血。 似乎这样用力抱紧她就能短暂拥有,哪怕他的心生疼。 昼眠松口,却轻声道:“我不喜欢你。”
灯光寂静,苍白得好像什么都无力挽回。 时妄已经熟悉这种心如刀绞的疼痛,忍痛说出轻柔的话,好像他真的不在乎: “好,我知道了。”
也许他当初对她笑一笑,说一句话就能做到的事,现在赔上什么都挽回不了。 他浓郁凛冽的眉宇只剩痛楚,像颤抖的露珠,只看他的眼睛,她都知道他很痛。 他好像站在悬崖上摇摇欲坠。 他越这样,她越高兴。 昼眠垂眸看了一眼地面:“把我放下来,太高了。”
时妄轻轻道:“这里回家只有一百多米了,我抱你回去。”
他说话的时候,声音太低沉以至于胸膛有共鸣的低震,她靠着觉得头晕。 她掰着手指头,非要反驳他:“三米。”
她说什么,时妄都应好:“行,三米。”
昼眠的眼睛无力地一睁一闭:“放我下来,我头晕。”
时妄小心地抱着她,弯下腰把她放下来,等她的脚碰到地才松手。 昼眠低下头:“我想喝水。”
不远处就有一家24小时便利店开着,也就五六米,时妄扶她到长椅上坐着:“你等我去买水。”
昼眠乖乖地坐着,时妄一走,她忽然站起来,脚步虚浮地往前。 不过走出去两三米,忽然看见地上有个银色的光点。 她认真一看,是辜清许送过她的那枚戒指。 她以为自己喝多了看错,用力揉了揉眼睛,再聚焦眼睛看,发现真的是那枚花戒。 她难以置信地走过去,脚步像深浅踩在棉花上,如此不真实。 是真的,她走近并没有消失,反而更清楚了。 然而她刚要去捡,戒指忽然自己动了。 昼眠伸手在空中抓,根本没抓住。 她急了,怀疑自己是做梦,跳起来抓,结果拴着戒指的透明鱼线一收,戒指弹跳起来。 银戒泛着寒光,原来有根鱼线吊着那枚戒指。 她抬头向上看。 辜清许站在楼上,手搭在栏杆上,衬衣解开三颗扣子,背头微散,慵懒凌乱,饶有兴味地轻笑着看她。 修长的中指上是另一枚银戒。 昼眠不解:“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辜清许的手撑着栏杆:“新闻上看到的,猜你会出现在这里。”
这是予慎无辜的大厦,他赌,赌她被另一个人追求的时候,想逃到他这里。 昼眠的脸留有醉酒的酡红,忽然道:“你这样我也不会上去和你接吻的!”
辜清许笑了,好像能看穿她所想:“你想吗?”
昼眠左看右看,大街扫得太干净,连块石头都没有,昼眠把紫水晶手链摘下来砸他。 辜清许轻而易举接住,握在手里。 昼眠质问他:“看见什么新闻?”
辜清许轻笑:“看见他猛追你。”
昼眠不爽:“你不来猛追我?”
他垂眸浅笑,语气风轻云淡:“我倾家荡产地追都不够吗?”
昼眠摇头。 辜清许像是这一片夜中的乌云,浓色永远起起伏伏却逃不出夜的掌控:“要给你什么才能追到你?坦白说,我现在还有百分之三十的股份,在檀宫有栋别墅,卡里还有三千多万,这是我的全部了。”
辜氏岌岌可危,钟氏伺机报复,这已经是他的全部,对时妄来说可能什么都不算,但这一场演唱会恐怕就能把他的卡刷爆。 昼眠在楼下反驳他:“都不要。”
辜清许的心像出错的路灯一样一明一灭。 昼眠像是赌气,站在楼下看着他,烦他为什么不和自己一样喝得醉醺醺:“我要你的理智。”
辜清许的理智是他最珍贵的东西。 辜清许看着她,风轻轻吹着他的衣襟:“我这人以往从来不做意气之争,你看不出来吗,我的理智已经是你的了。”
昼眠却不理他,让他难受。 过了几秒反而问他:“你大半夜在这里干嘛?”
辜清许自嘲地轻声道:“看你咬别的男人耳朵。”
知道会输得一败涂地,没想到输得这么惨。 本来就没有人家家底厚,现在更是什么都没有了。 也许也不值得她再看,时妄能给的,他给不了。 他潋滟的桃花眸看着楼下的昼眠,花戒被吊在空中悠悠旋转,银光如练。 他的月生花也仰头看着他,还傻笑:“看得爽吗?”
他没回答,心隐隐作痛。 花好月圆。 花还在,月亮已经不是他的了。 时妄从便利店里出来,就看见昼眠站在楼下往上看。 时妄也顺着她的视线往楼上看,却看见了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三米。 原来不是和他回家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