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了,还有紧急新闻没播怎么办?”
“之前都把今天昼眠要出镜的消息放出去了,新闻网点击率肯定很高,没有昼眠我们怎么向大家交代。”
时妄立刻脱下外套固定住昼眠的手臂,轻轻把她抱了起来,面色冷漠:“新闻难道比一个活人还重要吗?”
他心急如焚,径直抱着她出了新闻台,新闻台一群人像无头苍蝇:“这期新闻可是下午就要放送,昼眠在那之前能回来吧。”
“她手受伤的话,就算回来也肯定上不了镜啊,主持人难道要带伤上场吗,被大家看出来该把我们新闻台挂吐槽墙了。”
一个前辈不耐烦道:“行了,赶紧问其他主播能不能到场,人家都受伤了你们还想着压榨。”
幸好国大附医离国大新闻台不远,时妄把昼眠送过去,做过检查没有骨折,也没有外伤,但昼眠疼得厉害,抬不起来,医生看过说是软组织挫伤,开了消炎镇痛的药。 昼眠坐在走廊上输液,忽然用好的那只手拿药盒砸他。 药盒打在他额角掉下来,时妄接住药盒,轻轻放在一边,半蹲在她面前,耐着性子哄她:“不生气了好不好,等你手好还是可以去播新闻,这个位置不是一直给你留着吗?”
昼眠伸腿踹了他膝盖一脚,时妄没被踹动,竭力想抚慰她的情绪:“现在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想喝的,或者想去哪——” 她打断他:“我想看敲钟。”
昼眠看着他的眼睛,重逢以来,她第一次长时间地凝视着他,野蛮无理地提出自己的要求:“我想看敲钟。”
以至于气氛都变得如此焦灼。 他温声询问:“那昨天怎么——” “我不想你轻而易举地完成,我就想为难你。”
他握着她微凉的手,温柔地笑笑:“好,起码你愿意和我提要求。”
她第一时间冲过来替他挡住的时候,他就知道她提什么要求他都会答应。 时妄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因为输液变得冰冷,他努力想给她一点温度。 但现在要敲钟,只有一个地方能敲。 正午时分。 本来平静的国大校园忽然响起钟声,所有人都听见震鸣。 路上走着的人停下来,诧异地往新闻楼的方向看。 楼顶上有一个清瘦高大的身影,拿着长长的钟杵敲响了新闻警钟。 天台的长风吹得他的衣袂猎猎飞扬,像一面笔挺修长的旗帜,有力而坚毅。 坚定的每一声钟声传来,振鸣都像是敲在学生们心里。 这个新闻钟一般不轻易敲响,上次敲响是国大上一任校长在任去世。 钟的声音其实不足以传遍整个校园,毕竟国大的占地面积不是一般的大。 但它旁边就是广播站,警钟旁装了收音,通过全校的广播放大,从体育场到每一间教室都听得到。 如果随便敲这个钟,背后要负的责任足够将敲钟的人压垮。 这就意味着敲这个钟不是儿戏。 每个人的心脏都随着振鸣颤抖。 “出什么事了?”
“这个钟有一年多没敲了吧,天呐,不会是哪个老师去世了吧?”
“甚至希望是乱敲,每次敲这个钟我的心都一震,千万不要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啊。”
时妄的外套披在昼眠身上,他穿着一件白色T恤敲钟,手臂上的肌肉都肌理流畅地凸显,紧握着钟杵的手青筋暴起,因为他知道之后会发生什么。 昼眠坐在天台的台阶上,蒲扇般的睫毛落下一片阴翳,以至于她在灿烂的正午阳光之下,眼底仍旧混沌不清。 明艳的烈日倾泻他满身,高大的身影立在明阳之下,干净的颜色,无端有光风霁月的风流,昼眠的记忆翻涌,却在眼神流露前止息。 她是故意要他敲的。 而楼下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因为新闻楼下面就有广播音响,能听得很清楚。 在图书馆自习的学生们也都屏息凝神,盯着音响。 每一次敲响,都是昼眠亲眼看着,亲耳听见,似乎隔着多年在抚慰她当初的委屈和不平。 当时的钟是顺势敲的,这次的敲钟是他为了她无端生事,要他受够报复。 时妄把钟杵放在钟旁,昼眠看着他,没有说话。 对视片刻,昼眠忽然站起身来,从他外套的口袋里掏出新闻楼的那一串钥匙,打开广播室的门。 她果断滑动广播开关,毫无犹豫,清晰平稳的声音从广播中传出,就像是早早就准备好。 “十一月五日,欧洲高等教育代表团视频访问国云大学,与校方临时决定增加三百个交换生位置,请对英国剑桥大学、瑞士苏黎世联邦理工学院、苏格兰皇家音乐学院等高等院校有交换意向的同学,在今日午夜零点前在教务系统提交申请,与第一批申请交换的同学同时审核,其中,艺术类高校仅限美术学院、音乐学院同学申请。”
一时哗然。 图书馆内立刻有人打开自己电脑,登入教务系统。 连路上的行人都有一些忽然奔跑,往宿舍的方向跑去,体育场内有些人四散,球局随着拎衣服背包跑出去的人也散了。 “欧洲代表团怎么又来了,上个月末不是来过吗,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提交审核最后一天来。”
“太好了,之前人太多就没申请上,材料我都准备好了。”
“三百个够不够抢啊。”
“这种消息怎么早不说啊!”
“有说啊,学校公众号有推送,辅导员也发了,只是新闻网还没发。”
而没打算冲交换生的学生们悠哉悠哉。 “诶,这个声音好耳熟,是不是昼眠?”
而新闻台正火急火燎剪辑的前辈们看着自己手里的半成品,又看了眼时间,猛拍大腿。 “对啊,我们怎么没想到,可以直接广播。”
“太久没广播,都把广播给搞忘了,这个消息那么急,晚上就截止,也算是新闻警报了。”
“有了新闻台之后广播室都荒废了,幸好时妄想得到这招,昼眠也不用露脸,还直播报道了,一举两得。”
大学里用全校广播的情况非常少,但不代表不能用,现在这个状况,就算是用了也无可厚非。 时妄站在门口看着昼眠,昼眠无波无澜地将广播键滑下来,关闭广播。 时妄心里不敢相信,却又柔软得一塌糊涂:“你是早就想到了,才让我敲钟的吗?”
他本想之后自己广播这则紧急消息善后,但没想到昼眠会直接自己播,这是替他善后。 她一开始就没有想让他走到穷途末路。 昼眠没有回答,她起身,平静地关上门,抬步往外走。 走到台阶旁边,她忽然坐下了。 昼眠的手很疼,她想坐下来休息,时妄也想坐在他身边。 昼眠忽然开口:“你站这里。”
她指着自己前面的下一阶。 时妄蹲下来看着她,他清长的眼睛明亮,反射着阳光的璀璨。 她语气平直:“我手很疼。”
一想到是因为他才受的伤,更不满不甘心。 他已经那样对她,她却为了他受伤。 不甘的怨怼压过来,她反而是极端的平静,像一潭死水。 两个人的距离太近,她也不躲,就这么看着他。 时妄凝视着她,声音放低,轻声细语道:“你过来挡的时候,都是下意识的,我可不可以理解为你还是会为了我着急?”
昼眠静静地看着他。 时妄伸手想摸摸她的脸颊:“对不起,以后不会再让你担心了。”
昼眠面无表情,在时妄要伸手过来的时候,一巴掌扇他。 时妄懵了,然而他刚把脸侧回来,昼眠又一巴掌把他的脸扇得偏过去。 纤细白皙的手指在他骨骼清晰的侧脸上留下薄薄的红印,因为他容貌过盛而显得红印暧昧。 她其实打得很轻,若旁人看来甚至可能都有调情的意味。 偏偏时妄不走,就半蹲在她脚下的台阶上让她打,哪怕他的背依旧挺得很直,但被打却是实实在在。 她不喜欢装可怜的人。 甚至他也知道,她会因为他耳朵疼而赶过来。 却只有她清楚,依她的本能,哪怕那个人是个陌生人,她都会下意识冲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