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我的处境很不妙。 屋里有四人，三个是不良少年，一个是我那被收保护费的弱鸡堂弟，屋外有两人，除了明显打算报复我的伊佐那，还有一个跟在他身后的高个子男生。 男生的前额有一道延伸下来的伤疤，估计是在某次打架中被砍的。 总之，都不是善类。 我的大脑飞速转动，思考着脱身的办法。 ——撞开伊佐那逃跑？ 撞开他还有伤疤男，我又不是野猪，能连撞两人，况且逃跑需要的体能对于跑步不及格的我来说也是硬伤。 ——大声呼救？ 这里太偏了，恐怕周围居民对这种事见怪不怪了。 ——拿出手机报警？ 纯属把几个人当瞎子，估计还没等我拨完号码，手机就被缴获了。 眼下唯一的办法是拖延。 拖延到迹部景吾发现我离开的时间远远超出了正常探望所需要的时间。 “你在想怎么逃吗？”伊佐那拍了拍我的脸，半年没见，他比以前出落得更加邪气，却也更加俊美。 楼道里的灯光落下，在他细软的银发上折射出细碎的微光。 他的眉眼始终半抬着，有种慵懒的轻忽感。 “别做梦了。”
他微笑着说，“我要让你付出双倍的代价。”
我心里咯噔一沉，拖延时间必须建立在我完好无损的基础上，不然迹部景吾就只能给我收尸了。 伊佐那单手将我拎了进去，还不忘叮嘱道：“鹤蝶，关门。”
鹤蝶是那个伤疤男的名字，他听话地关上了门。 “伊佐那，你认识她？”
先前调戏我的不良少年问道。
我看了对方一眼，他的额头到脖颈处都纹着夸张的纹身……也不怕扎到太阳穴扎死了。 “狮音，我记得你还没找到女人吧。”伊佐那的目光在我和男生之间来回打量，我警觉地意识到，第一个危机来了。
狮音少年兴奋地说：“难道你要把她给——” “那那，终于又见到你了，我好想你！”求生欲爆棚的我四肢并用，缠抱住了伊佐那，并用脸蹭了蹭他的脖子。 眼角余光扫到夏杏的表情裂开了。 ……忍忍吧。 我也不能接受这样的自己，但我更不想被伊佐那送给狮音，只能主动表示自己和伊佐那的“关系”，让狮音主动识趣。 伊佐那迅速从被强抱的震惊中回过神来，毫不客气地将我的双手反剪，蹬到地上，然后在我的身上摸索起来。 狮音见状，以为伊佐那兽性大发，吹了声口哨：“哟，要不我们回避一下？”
“蠢货。”
其实伊佐那是在找我身上有没有电击器，他吃过这方面的亏，因此防备意识很强。 没搜出电击器，只搜到了手机，伊佐那随手将它抛给了鹤蝶：“别让她有机会报警。”
“是。”
“那那，你又黑了……哦不，是又帅了。”
我继续热情地表演，“这些天来，我一直在回想与你共度的那一晚……”
“闭嘴。”那一晚是伊佐那人生中的至暗时刻，无法动弹地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任凭我将他身上的绷带拆了全绑成蝴蝶结，也只能翻出一个白眼。 对死要面子的不良来说，丢人的事是不可能说给小弟听的，最好永远烂在肚子里。 “那一晚的那那真可爱。”
被我用暧昧的语言说出来，狮音他们也来了兴趣：“那一晚？什么什么，放个耳朵。”
然后三个放耳朵的都被伊佐那打了。 这家伙发起火来不分敌我，揍起人来也是一视同仁的不手软。 很好，敌方战斗力－3 啪啪啪—— 我鼓起了掌，称赞道：“不愧是黑龙，这才是我要找的男人。”
伊佐那：“……” 夏杏加入的组织是黑龙，这些人百分百是黑龙的成员，现在我每走一步，都主打让伊佐那摸不着头脑。 我用眼神示意夏杏配合我：“实际上我来找夏杏君，就是想让他帮我引见黑龙，我想雇你们帮我揍一个人。”
伊佐那很随意地哦了一声。 “她在说谎，”夏杏无情地拆穿了我的谎言，“总长，她是来叫我退出黑龙的，您不要被她给骗了。”
拳头硬了，这个老六！ 不过，伊佐那居然是黑龙的现任总长，这和初代总长差得可不是一星半点。 “你们两个什么关系？”
伊佐那饶有兴趣地问，“男女朋友？”
“姐弟。她并不是若宫家唯一的继承人，但因为我是私生子，不被他们承认。”
夏杏自嘲道，“所以我从小一个人在东京生活，没人管我。”
“你好惨。”
伊佐那同情地拍了拍夏杏的肩膀，忽然他眼睛一眨，“等等，解决了她，你不就是继承人了吗？”
坏了，开始出馊主意了。 不知道伊佐那的下限是什么，可能根本就没有。 已知情报是他渴求亲情，思念他的母亲，但若是我开口说愿意收他当我的好大儿，他肯定会当场送我上路。 话又说回来，东京有那么多暴走族组织，为什么伊佐那偏偏挑中了早已不是第一的黑龙呢？ “你让我杀了她？”
夏杏纠结道，“我是很嫉妒她，但杀人是要坐牢的，光凭我们几个人的智商，也想不出什么完美犯罪吧。”
“未成年杀人进少年院顶多关两年，只要不殴打老师还能提前放出来。”
伊佐那向他传授经验，“两年自由换她现在拥有的一切，不觉得很划算吗？”
“可是——”夏杏还在纠结，反而被伊佐那卡住了喉咙：“舍不得？”
我听着他们的争执，捡起了桌上的烟盒和打火机。 咔擦一声。 我点燃了一根香烟。 用香烟作笔，在桌面上涂涂画画，不一会儿，就熏出了一个图案。 我抬起头，对上了伊佐那的眼睛。 他若有所思地看着我手边的图案。 这是初代黑龙的标志。 ……引起了他的兴趣，但兴趣不是很多。 他唇角勾起邪恶的弧度：“夏杏，快点做出选择。”
“若宫家不承认你，但是我常常在等你回家，”我看向自家的老六弟弟，打起了感情牌，“阿杏，今晚见到你我很高兴。”
……迹部！你到底在干什么！你就一点都不担心你的青梅竹马吗？！ 夏杏接过了向他递去的金属球棍，艰难地动了动嘴唇：“我选坐牢。”
……这小子算是废了。 我表面稳如泰山，内心慌得一批。 缭绕的烟雾中，我看到伊佐那笑得一脸得意。 “芙柚子，被自己的弟弟亲手杀死，是什么感觉？”
他的耳饰微微晃动，红与黑的芒上月交织出没有边际的诡谲。 不上学，不读书，不工作。 打架，收保护费，唆使他人杀人。 这似乎就是他的人生了。 烂掉的人生。 我掐掉香烟，平静地说：“芒上月原本寓意美好，可惜了。”
“是遗言么？”
伊佐那歪了歪头，“破坏美好的东西才是我的宗旨哦。”
手握金属球棍的夏杏已经走到了我的面前。 我不动声色地抬起了藏在桌子底下的脚，暗想等夏杏动手的时候，就攻击他的两腿之间。 那处是男性最脆弱的地方，灰谷兰说绝对有效，只是解决了一个，又要怎么解决剩下的两个？ “快走！”
我听到夏杏低声说了一声，然后便见他转身朝伊佐那的方向攻击了过去。
“呵。”面对他的突然反水，伊佐那没有露出意外的表情，他甚至没有生气，从鼻腔里哼出了一声嗤笑。
“果然，血缘关系哪有这么容易舍弃？”……他对血缘有种异样的执着，竟然能欣赏别人血缘里的羁绊。 夏杏完全不是他的对手，球棍被他一下子踢飞了。 但夏杏趁机抱住了他的腿，朝我吼道：“快走——” “牺牲自己也要保护姐姐吗？”
伊佐那狠狠地踩住了他的头，“真叫人感动啊。”
“你还站着干什么？”
夏杏从牙缝里挤出字句，“我快撑不住了！”
留在这里迟早被伊佐那弄死。 只有逃走，才能活着去报警救人。 我不再犹豫，转头开门跑了出去。 “鹤蝶，去抓她。”
我一路狂奔，一刻不敢停，跑出了自出生以来最快的速度，救命，夏杏为什么要住在五楼！ 下到四楼时，鹤蝶已经追上了我。 四楼，十米，下面是草坪，跳下去即使四肢着地也会受伤。 我刚爬上扶手，衣服就被人扯住了。 ——等的就是这一刻！ 我扭过身用力一踹，将刚才酝酿着对付夏杏的那一招，用在了鹤蝶的身上。 少年被踢中全身最脆弱的地方，发出了一声闷哼。 但当我试图甩掉他的手时，他的力道依然大的惊人。 该死的灰谷兰，他传授的秘技怎么没用！说好的只要踢到了，对方立刻就会痛到满地打滚失去反抗能力的呢？ “跳楼逃跑是错的。”
鹤蝶皱着眉说。
事实上我也没想跳楼，只是做了假动作转移他的注意力。 “伊佐那不会杀你，你……说点好话。”他开始给我指明路，“他情绪不稳定，你不要再激怒他了。”
“鹤蝶君，你放我离开吧，我只是个普通的高中女生啊。”
这些人里，只有鹤蝶对我说了善意的话，应该是可以求情的。 然而他却摇了摇头，说出了一句极为中二的话：“伊佐那是我的王。”
“笨蛋，仆人是不会背叛王的。”
伊佐那的声音在我的身后凉凉地响起，“芙柚子，你的死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