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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万没想到,伊佐那会来这一出。 随即店里不少人朝我投来了鄙夷的目光。 虽然在日本,因为沉迷男公关店而变得穷困潦倒的女人有一大把,但将前夫给孩子的养育费也拿来消费的,实在是缺德。 伊佐那越发嚣张,继续胡言乱语:“孩子上学你不管,生病你也不管,早知道是这样,我就不应该心软将抚养权让给你!”哟,这家伙还会给自己立慈父人设。 “他也太可怜了吧,真希望孩子是判给他的!”
“太可恶了,没钱就别来这里玩啊,居然用孩子的养育费花天酒地!”
“真是不知羞耻的女人!”
周围人纷纷帮着伊佐那谴责我,议论的声音也越来越大,有慷慨的富婆甚至准备帮伊佐那聘请东京最有名的律师,夺回孩子的抚养权。 我放下酒杯,抬眸看着伊佐那。 他得意的神色在满脸的愤怒里若隐若现:【没想到吧,我会立人设呢。】 ……这个仇我现在就要报。 “老公。”
我叫出这个称呼时,伊佐那的表情顿时僵住了。
我伸出手拽住他的袖子,用颤抖的声音说:“你终于愿意见我和孩子们了,而不是每个月只把冰冷的数字打到银行卡上。”“……” “你放心,我没有挪用你给的养育费,这是我给小学生补习英语赚来的钱。因为工作太忙,所以有时候会有些顾不上两个孩子,只能委托隔壁的王先生帮忙照看。这一点我的确失职,抱歉。”
我朝伊佐那扬扬眉:【没想到吧,谁不会立人设呢?】 “其实今天是我第一次来这里,你总是躲着我,但是我真的很想见你,所以委托隔壁的王先生,把我来这里的消息故意透露给你。”
旁边的牛郎为我作证:“是这样的,若宫小姐并不是熟客。”
这次轮到伊佐那词穷了:“……你想见我做什么?”
“我要告诉你,我已经不怪你了。”
“哈?”
伊佐那发出了一声很大的气音。
我心想,好戏这才开始呢。 “那时候你在外面和别的女人有了孩子,我一气之下提出了离婚,但……”我低下眼眸,“像我这样只会埋头洗衣服做饭操持家务又不会唱歌跳舞的女人,得不到你的喜欢也很正常。”此处配上小声的啜泣,周围人对我的谴责立刻转移到了伊佐那身上。 “原来他是出轨男啊,看上去还挺老实的。”
“妻子在家做好本职工作就可以了,居然还要求妻子擅长跳舞!”
“长那么黑还出轨——” “你们在骂谁呢?”
伊佐那受不了别人骂他,终于失去演戏的兴趣,拳头捏得咯吱咯吱响。
“不要!”我赶紧抱住了他,哽咽着说,“你要打就打我一个人吧,就像以前那样。”
……家暴男的标签也给他安排上。 伊佐那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住了怒火:“我怎么会打你?以前也是闹着玩的。好了,跟我回去吧。”
“嗯。”
我点头,“那说好了,回去也不准打我哦。”
“我不打你。”
“两位还是复婚吧。”
一位喝大了的女顾客竟然被我们感动了,“你们还是在意彼此的。”
一个为了引起“前夫”的注意跑来牛郎店,一位时刻在意“前妻”的动向追来牛郎店。 “她对你的称呼也完全没有改变,还是叫你老公。”
她轻轻拭去眼泪,“以后要互相包容。”
“复婚!复婚!”
“复婚!亲一个!”
“……” 于是伊佐那不仅没能让我声名扫地,还不得不半拖半拉地把他的“前妻”我带出了牛郎店。 一出来就甩开了我的手,恶狠狠地警告道:“你再敢做对不起我大哥的事,我就宰了你。”
“他工作忙不肯陪我,你也不陪我!”
我冷着脸说,“那我就找别人陪我,反正男人遍地都是。”
“你这女人真是有够轻浮的。”
互瞪一分钟后,伊佐那移开视线。 “上车。”
“去哪里?”
“我叫你上就上,少给我废话。”
伊佐那不耐烦了,粗鲁地把我拎上了机车,扣上头盔。 “头盔戴反了!”
我抗议道。
他直接将头盔来了个180度转弯,差点拧断我的脖子。 他的车速不快,一路上也遵守了交通规则没有闯红灯。 但是,却不说目的地。 “伊佐那,你要带我去哪里?”“你再不说话我就跳车了!”
“我要告诉你大哥,你欺负我!”
机车一个急刹,我重重地磕在了他的背上。 少年的后背并不宽阔,也不健壮,甚至算得上是消瘦,骨骼分明。 “到了。”
我抬起头,惊喜地发现是一家书店。 在经历了柏青哥店和牛郎店的风波之后,总算是来到了我最初提出要去的地方。 这一回合,是芙柚子胜出了! “那些人喝了酒眼睛就跟瞎了一样。”
他恨恨地吐槽道,“怎么看我也不像是生养过两个孩子的年纪吧。”
“三个呢。”
我揶揄道,“别忘了你在外面还有个私生的。”
闻言,伊佐那在我的头盔上打了一下。 “你打我,你说了不打我的!”
我气呼呼地去捶他。
“我打的是头盔。”他灵巧地避开攻击,一脸欠扁地说,“谁叫你的头在头盔里?”
没等我组织好语言骂他,他已经走进了书店。 老实说,不良少年逛书店,我有些担心他会直往R.18的东西那边过去,却见他在外国文学的书架前停下了脚步。 “够得着吗?”
我假装体贴实则报仇地问道,“要不要我去跟店员借一张凳子给你踩着,那那酱?”
“不用那么麻烦。”
伊佐那朝前一步,阴阴地磨着牙,“我可以踩着你上去拿书。”
“我去看书了!”
我赶紧闪到了隔壁的书架。
伊佐那没有追上来。 我从书架的缝隙里,看到他已经捧着一本书,专心地看了起来,书的封面是《等待戈多》——荒诞文学的代表作。 我也翻开了面前书架上的一本书。 一本有关教育的书。 书的第一章讲了最早提出因材施教观点的中国古圣人孔子,我越读越觉得有趣,不经意抬头间,瞥见一个背书包的小学生,正在偷偷地往衣服里藏卡片。 这是在小学生之间很流行的假面超人卡片,每个书店都有售。 “你在做什么?”我的声音将小学生吓了一跳。 “没做什么,我要回家了。”
“等等!”
我拽住了他的书包,“我全都看到了。”
“你放手!”
小学生无法挣脱,气急败坏地咬住了我的手背。
……好疼! 这咬合力不输伊佐那啊! 下一秒,小学生的下巴被后面伸出的一只手捏住,强迫他松开了嘴,然后将他拎了起来。 “他当然知道不对,但知道了也要偷。”伊佐那将小学生倒转过来,头朝下甩了两下,后者口袋里的卡片掉了出来,然后人也被扔在了地上。 “哦,是限量卡。”
他冷冷一笑,“打算卖了换钱?”
“不、不是。”
小学生哆嗦地说。
“不说实话就杀掉你。”“伊佐那,不要恐吓别人。”
我转头问小学生,“小朋友,你为什么要偷这张卡片呢?”
“我哥哥生了重病,一直躺在床上,他最大的心愿就是这张卡片。”
小学生委屈地耷下头,“我没有钱,只好偷了,对不起!”
“编,接着编。”
伊佐那嘲讽道,“这种谎话你每次被发现都会说一遍吧。”
“是真的!”
小学生梗着脖子说。
“你哥哥得的重病是不是白血病?”“……你怎么会知道?”
“我当然知道。”
伊佐那凉凉地说,“因为以你们的脑容量,也编不出其他病了,你下次换个借口,就说他腿撞断了吧。”
“伊佐那,不要乱说。”
我继续对小学生说,“姐姐帮你付钱买下这张卡片,你回去把卡片送给哥哥,以后不要再偷东西了,好不好?”
“好!”
小学生乐得手舞足蹈,“姐姐你真好。”
“呵,真好?。”
伊佐那冷哼道,“真是好骗的女人。”
好骗? 我的目光落回手上的卡片上,这张卡片是今天刚刚发行的新卡,怎么可能成为小学生哥哥最大的心愿呢? 我怎么可能看不出他是在骗我。 只是,告诉了店员又能怎么样? 骂一顿?告家长? 算教育吗?算。 有意义吗?可能没有。 因为下次还会偷——伊佐那断定他是惯犯了。 “你一定要送给你哥哥哦。”
我买下卡片,交给了小学生。
“知道了。”他捧着卡片一溜烟跑远了。
“你们家迟早要被你败光。”伊佐那评价道。
我假装不服气:“你凭什么说他是骗我的,小孩子怎么会说谎!”伊佐那气笑了:“大小姐,你太天真了,那小子一看就是混混预备役。”
“不可能,他以后一定会当个好孩子!”
我提出和伊佐那打赌:“赌赢了你请我吃饭,赌输了我吃你请的饭。”
“做梦呢,横竖你都不吃亏。”
伊佐那挑眉,“走吧。”
他将我带到了附近卖卡的地方,他对这一带都很熟悉。 隔老老远,我一眼发现了举着卡片炫耀的那名小学生。 “哇,阳介,这是限量的新卡,你从哪里搞来的?”
“从一个有钱的傻女人那里骗来的。”
名叫阳介的小学生洋洋得意地传授经验,“她应该还在店里,你们也去,就说自己的哥哥姐姐弟弟妹妹生病了,想要卡片。”
“听到了吗?”
伊佐那用胳膊捅了捅我,“有钱的傻女人。”
我久久地听着,沉默不语。 “下次不要再信小鬼的话了。”
他对我说道。
我依旧沉默。 “喂,怎么不说话?”我靠着墙壁坐了下来,抱着膝盖,继续沉默。 “……不至于吧,那小鬼也就骗了你一张卡片,对你来说也不贵。”
我将脸埋进了膝盖里,开始小声啜泣。 “受不了你。”
伊佐那用略带无奈的语气说道,“走吧,去把卡片要回来,顺便揍他一顿。”
——很好,目的达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