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伊佐那很生气,抬手对着黑兔的屁股,结结实实就是一巴掌。 黑兔也很生气,以一个灵活的姿势起跳,在伊佐那的脸上结结实实地蹬了一脚。 堂堂八代目黑龙总长哪受过这种委屈,勃然大怒:“兔崽子,你死定了!”“等一下,伊佐那!”
眼看着同类自相残杀,我和店长赶紧一人抱住黑兔,一人抱住伊佐那,将他们强行隔开了。 “别生气了,和小兔子有什么好生气的。”
我拍拍伊佐那的后背,帮他顺气,“你看,我的衣服也跟你一样脏了。”
为了拦住他,我的衬衫和裙子蹭到了他的衣服,也沾上了兔子的尿。 注意到这一点,伊佐那的脸色才稍稍缓和:“你换一只养。”
……啧,刚刚还在反复确认我会不会弃养,自己倒先变卦了。 我摇摇头:“不换。”
被拒绝的伊佐那脸色又变得难看起来:“我叫你换就换!”
……开始撒泼了。 每当伊佐那不讲道理时,我就得讲道理:“那那子还只是兔宝宝,面对太多陌生人的气息,应激也很正常。任何兔子都有可能这样,这不是换掉它的理由。”
”
伊佐那冷笑了一声:“它是我赢到的东西,我有权力处置。凭你的技术,玩到明天早上都得不到一根兔毛。”“……你说的没错,但说的未免太不负责了。”
我抱过店长手中的兔子,它已经平静下来了,在我的怀里瑟瑟发抖。 “收养兔子和收养小孩在某种程度上是一样的,决定收养就要付出耐心,哪能因为一点小事就嚷嚷着不要了?”
“衣服脏了洗洗就干净了,它虽然踢了你一脚,但你也没破相,依然是黑龙一枝花。”
伊佐那眼角抽了抽:“黑龙一枝花又是什么鬼?”
“那那子的皮毛和眼睛颜色与其他兔子都不同,它在这里应该受了不少排挤。能跳起来踢你,这般灵活的身手,肯定也是被欺负久了养成的……” “停一下。”
店长举手打断了我的话,“抱歉,我要声明一点,这里没有任何兔子敢欺负黑兔,它从小就喜欢打架,每天都在揍其他兔子,哪怕关进其他笼子里,它也能打开笼子出来。”
“啊?”
这就很尴尬了。
我脑补的黑兔那那子的悲惨遭遇原来并不存在。 店长细数那那子的恶行:“不仅抢夺食物,乱刨乱咬,强爬母兔,有时甚至会强爬其他公兔子,简直就是兔届的不良少年。”“胡说八道!”
伊佐那听不下去了,“不良少年也不会碰男的。”
——他在为不良这个群体发声。 很好,伊佐那开始重视集体荣誉了。 我忍不住用欣赏的眼神看了他一眼,他皱眉道:“你那是什么眼神?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养它吧。”
我摸了摸黑兔,“带走那那子,对其他兔子来说也是一种解脱。”
“不行!”
不管我如何软磨硬泡,伊佐那坚决不同意,甚至搬出真一郎的梦想也是养兔子之后,他也不肯松口。 店长突然感慨道:“其实在你们之前,有好几个人都想买它,都因为被它尿了一身,第一印象太差而放弃了。”
“哦,”伊佐那阴阴地磨了磨牙,“这小子还是个惯犯。”
“裙子被弄脏还能笑眯眯地抱着它的人,就只有若宫小姐了。”
店长微笑,“小姐是个很温柔的人。”
“她才不温柔。”
伊佐那反驳道。
“我小时候脾气比现在更差呢。有一天我在医院里住院,遇到了一个比我年幼的孩子,尽管被我恶语相向,他还是把他用来实现心愿的四叶草让给了我,之后我的手术很顺利,性格也有所改善了。”讲完这个故事,店长和伊佐那分别露出了“好感动”和“好恶心”两极分化的表情。 店长忍不住问道:“听上去是个有后续的故事,你有再遇到过那个孩子吗?”
“没有。”
我低头看着怀里的那那子,“我找了很久都没找到他,后来有一天就放弃了,也许他早就把我忘了。”
短暂的沉默后,伊佐那凉凉地说道:“有够无聊的。”
“是么?”
“两个愚蠢小鬼的愚蠢故事。”
“但这对我来说,是童年里为数不多美好的回忆。”
闻言,伊佐那翻了个大白眼。 “算了,随便你了。”
他又说道,“反正是你养。”
……这是同意了? 我猛得抬起头:“谢谢那那!”
“谢什么,你自己付钱。”
飞镖全部命中红心只赢到了优惠价,并非完全免单,剩下的钱还是得我出。我订了一大堆兔粮和兔子用品之后,想了想,又写下了迹部家的住址,改让店里送货上门。 “难闻死了,这兔子尿怎么这么骚?”
伊佐那嗅了嗅自己的衣服,嫌弃地说,“这下还得先洗澡再出去打球。”
“天也黑了,今天就逛到这里,我把你送到站台,你自己坐车回去。”
我为难地看了他一眼:“站台?”
“难道你没坐过电车吗?”
“坐过,但是衣服上味道这么大,去坐公共交通不太好吧。”
他露出了“真是败给你了”的表情,“那打电话叫你家里人来中华街接你。”
“好。”
我拿出了手机。
七点整。 事实上在一个小时前,迹部家的管家发了邮件问我是否要来接我回去。 我回复道:【暂时不用,我要去朋友家做客。】 想去伊佐那家做客,必然不能直接提,得曲线救国。 “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我一遍遍拨打着电话,手机里却始终在通话中。 ——因为我拨打的是我自己的号码。 伊佐那的耐心在逐渐消失:“你家里仆人这么不靠谱吗?”
“可能他们有别的事吧。”
我挂了电话重新拨按键,“你先回去吧,等会儿就能打通了。”
“要是一直打不通怎么办?”
“那我就走回去。”
“你连中华街都走不出去,你还走回去?”
“你在怀疑我的智商!”
我假装生气地拎起装进笼子里的那那子,一边打着永远在通话中的电话,一边离开了宠物店。
我走的气势汹汹,速度却并不快。 我在赌,伊佐那会追上来。 刚才在宠物店填写收货地址时,我给店长悄悄写了一张纸条。 【我想要得到这个男孩子的关注,麻烦你在我离开后,对他这么说……】 一秒,两秒,三秒…… 在我数到一分半钟的时候,伊佐那的脚步声渐近。 “喂,我送你回去。”我全当没听到,继续朝前走。 “你给我站住!”
我没站住,左右张望企图寻找出路,直到伊佐那挡在了我的面前。 “你的耳朵是摆设吗?”
他脸上挂着轻微的不耐,“这一片上星期发生过飞车党抢劫案。”
我终于停下脚步,“不会这么巧的。”
他上上下下将我打量了一遍:“女人,落单,脑袋笨,体术0,钱包充裕,恭喜你,完全符合他们的狩猎目标。”
“我有那那子。”
我举起兔笼子,“它会保护我的。”
笼子里的黑兔与伊佐那怒目而视,都恨不得干掉对方。 伊佐那气笑了:“它是用来给飞车党加餐的食物。”
正在这时,天空突然飘起了雨。 伴随着春天的第一声惊雷,雨越来越大。 我赶紧护住兔笼,生怕兔子沾到水。但笼子四面都是孔,实在是够呛。 一件衣服轻飘飘地落在了我的怀里。 ——是伊佐那脱下了他的衬衫,露出少年人特有的青春单薄的身体线条。 见我沉默,他极不自然地解释道:“反正这衣服沾了兔子尿也已经废了。”
他身上带着一股子离经叛道的邪气,胡作非为时事事顺手,但若要表达善意,就会变得别别扭扭。 春天稍冷的雨夜里,他把身上唯一的衣服让了出来。 他还因为担心我被飞车党抢劫追了上来。 我想我永远都不会忘记这个夜晚。 “别傻站着了,我家在附近,先去那里吧。”
——至此,他终于说出了我想听的话。 * 要想窥视一个人的内心,就要先窥探他未经整理的常态的家。 店长说我对黑兔那那子有耐心,实际上是我应该感谢它——如果不是它的随性,我连造访黑川家的机会都要另外思考。 出乎我意料的是,与夏杏脏乱差的家里截然相反,伊佐那的公寓收拾的十分干净。 有两盆观叶植物,有一缸热带鱼,还有一把吉他,充满生活化的气息。 挂着特攻服的沙发旁边,设有一个书架,上面摆满了各类书籍,也有时尚杂志。 “你会借衣服给我换吗?”
我问伊佐那。
伊佐那表情古怪地说:“除了自己的男朋友,你不能穿其他男人的衣服。”好吧,时刻不忘女德教育。 “那我换什么?”
“我叫人送衣服来。”
他打了个电话,对那头命令道,“弄身女人的衣服来,送来我住的地方,动作快点。”
我插嘴道:“要好看的衣服。”
“事真多。”
伊佐那没给我提要求就挂了电话。
二十分钟后,门铃被按响。 我在观察热带鱼,伊佐那叫了我两声,没使唤的动,只好骂骂咧咧自己去开门。 “开窍了么,金屋藏娇?”——诶,好像是灰谷兰的声音。 我扭头看去,果然是他。 他和伊佐那居然认识么? “你可以走了。”
伊佐那对灰谷兰下了逐客令,而后者在看到我时下意识地脱口而出:“柚子宝?”
柚子宝是灰谷龙胆对我的昵称,久而久之,灰谷兰对我的称呼也变成了这个。 “嗨,兰宝。”
我走过去,“是你挑的衣服,那应该没问题。”
我相信他的审美和眼光。 灰谷兰嘀咕道:“问题大了。”
“你们两人什么时候搭上的,宝来宝去的?”
伊佐那的脸沉了下去,也握住了我伸出去接灰谷兰袋子的手。
我:“……” 灰谷兰:“……” “讲清楚,不然一起给我死。”伊佐那恐吓道。
我:“远房亲戚!”灰谷兰:“青梅竹马!”
糟糕,口供不一致。 “很好。”
伊佐那嘴角勾起瘆人的笑意,“说吧,你们想怎么死?”
然而今晚最尴尬的事发生了。 由于我想偷袭伊佐那,被他瞬间制服后,手里的袋子由于挣扎掉在了地上,摔出了里面的东西。 一向审美在线的灰谷兰这次走了野路子,送来的衣服并不是普通的衣服。 并且,里面还有一盒避孕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