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亦枫仔细打量了明月一番,做书童打扮的她,在月光下格外清秀。那双水汪汪的的眼睛也明亮得如一湾泉水,仿佛照得进人的心里面去。她微微撅着嘴,就这么定定地看着他,等待着他的回答,可他却不做声。明月心里难过了一霎,低声说:“不记得了吗?果然贵人多忘事啊。或者,你根本不是他?”
洛亦枫尴尬地说:“实在抱歉!我活了二十七年,还真不记得有没有救过一个孩子。你能说得更详细一些吗?”
看他不像说谎,明月虽然失望,却也信了。回忆起当年的情景,明月仍犹在昨天。若不是当年的侠客相救,此刻的她早已是另一世,不知是男是女,投生何家了。那时她才十四岁,在一次盗墓中不幸被发现。那次他们盗的不是古墓,而是一个富人家的新坟。本来没什么危险,谁知富人那天突然得病,半夜亲自带人去拜祭,想要祈福,结果刚好发现明月他们几个人在挖地道。于是,一声大喊,他们就被冲散了。明月拼命逃跑,深恐跑慢一步就会被捉住。当地对付盗墓贼十分狠,会把他们倒吊起来毒打,然后关在地牢里折磨。若是遇到有良心的,会把他们送官,结局就是坐牢。若盗的是皇陵,则唯有死路一条。明月深知这其中厉害,除了拼命逃跑,没有别的办法。本来,她个子瘦小,按理说是很容易藏起来的。她跑的时候摔了一跤,便就势滚进路边的草丛。谁知那里不是靠着石头,也不是平地,而是悬崖边。她刚滚进去,立即有人朝她这边投来飞刀。“啊!”
一声惊叫,明月右肩中了飞刀,朝悬崖下滚去。富人的家丁以为她必死无疑,也不追究。富人认为自己突然生病,定是祖先知道有人要来盗墓而提示他,当即决定派人在此守墓。而明月,摔下悬崖后竟然没有落底,被一块凸出的石头挂住。因她是顺着那蓬草滚下去的,离上面不到一丈之地便有块石头凸出,她就刚好横在那石头上。只是这一摔,明月小腿骨折,加上右肩受伤,又惊又怕,竟昏迷过去。待她醒来,已躺在一个草屋中,眼前是一个蒙着面巾的男子。他大概二十出头,身形清瘦,总是一身夜行衣打扮。明月只能看得到他那双深邃的眼睛,以及一小截鼻梁。他很少说话,却把明月照顾得很好。他不说自己是谁,什么身份,只叮嘱明月静养,每天按时给她煎药,换药。半月后,明月恢复得差不多,还没想好怎么报答他,他就这么消失了。明月从草屋出来,外面只有一匹马。她知道,这是他留给她的,却没有留下只言片语。她找遍了四周,却怎么也找不到他。“这么说,他救了你,却不告诉你他是谁?”
洛亦枫听完,点着头问。明月说:“是的,我一直在找他,直到刚才看到你。”
洛亦枫心里一震,这个傻丫头,把他当成那个救命恩人了!“抱歉,你认错人了。”
他淡淡地说,“我没有救过这样的一个人,如果你知道他的名字,或许我可以……”“不,那个人就是你!你为什么不承认?”
明月伤心地喊道。洛亦枫低声说:“你想把人叫来,把我当贼捉拿么?”
明月当然不想,可她的喊声还是引来了王府的家丁。“那边,那边有人说话!快,过去看看怎么回事!”
洛亦枫匆匆抱拳道:“得罪了!”
说完,只见人影一闪,明月就被他击中,软软地倒下,昏迷过去。直到来至一座院前,洛亦枫仍挂念着明月。他刚才那一掌,力道并不大,她不一会儿就能醒来。看到她的时候,他也觉得她很眼熟,似曾相识。或许,以前曾在宫中见过,只是不知?“笃,笃笃!”
沉思片刻后,洛亦枫轻轻叩响大门。里面传来一个老年男子的声音:“谁呀?若是要见王爷,明日请早。”
“是我,洛亦枫。”
洛亦枫回答着,朝两边看了看。门开了,一个短须老者弓着腰笑道:“原来是洛爷,快请进。”
洛亦枫嗯了一声,大步跨进门去。冯麻子快步出来,一见洛亦枫就赶紧行礼说:“辛苦洛爷了!不知……”说着朝家人摆摆手。管家和仆人全数退下,洛亦枫才在椅子上坐好说:“冯大哥,你这事,能不掉脑袋就不错了,我劝你,还是死心吧!”
“呃,为何?”
冯麻子惊讶地问,“难道是你自己看上那个小丫头,想留着?你若真看上她……”没等他说完,洛亦枫就说:“冯大哥,若不是看在你当年对我有恩,我也不会去替你跑这趟腿。但是这个女人,你我都惹不起,还是算了吧。”
冯麻子很不甘心,虽然觉得那女子或许有些背景,但他相信若真想要,有洛亦枫出马,定能办成。他亲自给洛亦枫倒了一杯茶说:“洛爷,咱从小一起长大,没有亲兄弟之情,也有手足之义呀!当年你父母受难,任谁见了都会帮,那事,我也不会老挂在嘴上。你看我,都三十出头了还没娶上媳妇,好不容易看到个喜欢的,你却这么说,这不是寒我的心吗?”
洛亦枫瞥了他一眼道:“你以前不是有媳妇吗?”
冯麻子叹了一口气说:“哎,那个不是得病死了吗?也没给我留个一男半女。我还年轻,不能绝后啊。媒婆来说的那些,没一个长得水灵的,跟今天这个相比,那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洛亦枫沉吟道:“冯大哥,这事我真帮不上。你要想娶媳妇,我帮你打听打听,看谁家闺女合适,托人给你说媒去。”
说完起身要走。冯麻子忙一把拉住他说:“哎,洛爷!别走啊,我就看上她了,你帮我把她娶到手,想要什么,我都答应!”
洛亦枫怒了:“你知道她是什么人吗?什么都不知道就想娶她,我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冯麻子当然不知道,茫然地摇摇头说:“不知道,我就看出她女扮男装,到赌坊闹来了。”
洛亦枫道:“你如果还想活命,趁早打消这个念头。否则,我也保不住你!”
这下,冯麻子真的有点害怕了。洛亦枫进宫当侍卫没几年,却深得太后的赏识。在京城,知道他的多的是,许多江湖人物一听他的名字就畏缩三分。连他都不敢惹的女人,想必非同寻常。“那,她究竟是什么人呢?能让你洛爷也如此忌讳,必是大有来头!”
冯麻子心中有些忐忑,却不敢猜下去。洛亦枫一字一顿地说:“她是当今皇上的爱妃,瑜妃娘娘!”
“啊,妈呀!”
冯麻子一听,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他再怎么使坏,怎么欺男霸女,也不敢打皇妃的主意呀!洛亦枫严肃地说:“起来吧,这个念头,你就当没有过。皇上那边,我会尽量为你说话的。你只说看上了一个女子,我还以为是谁家小姐出来玩耍。谁知竟然是皇上、九王爷和瑜妃娘娘!别说是你,就连我也吓了一跳。”
冯麻子吓得说话都抖了:“洛爷,看在咱们从小一起长大的份上,你可一定要救救我呀!今天他们来赌坊闹,我不知道是皇上,王爷和娘娘,还让打手打他们。这要是他们较起真来,我不就得诛九族了吗?”
洛亦枫想了想说:“若是皇上想诛你九族,当时就表明身份了。我看,他也只想抓那个痞子。那痞子到底犯了什么事,竟然能让皇上亲自过问?”
冯麻子答道:“嗨,他叫刘德才,是五王爷府上的打手,酷爱耍钱。我的赌坊里,他三天倒有两天在。听说他经常白吃白喝,有时候还顺点钱来耍。今儿刚好是撞到皇上手里,活该他倒霉!哎,洛爷,不知那刘德才回了府,得的什么惩戒?”
洛亦枫问:“怎么,你也想尝尝?”
冯麻子忙说:“哎哟,不敢!我就是好奇,想打听一下。”
洛亦枫微微一笑说:“被重打四十,罚了半年月钱,去给店家赔礼还钱。这回,那小子要有好几天爬不起来了。”
冯麻子摸摸自己的屁股,出了一身冷汗,重打四十板子,若没有点功夫,会出人命的!见他害怕,洛亦枫劝道:“冯大哥,看在曾是街坊,你又帮过我大忙的份上,这件事,我会帮你。只要皇上不追究,你便安然无事。不过往后,你做事可要掂量着点儿,别在皇上的眼皮子底下作恶。我只是个小小的侍卫,有些忙,实在是不该帮,也帮不了。”
冯麻子也明白,连连点头说:“我知道了,以后一定小心。今晚辛苦洛爷了,我叫下人备些酒菜,陪你喝一杯解解乏如何?”
洛亦枫却摆手道:“不必客气,日后有的是机会。我得回宫去了,后会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