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正让玉荷带李书扬进来问话,又让索南王不要发难。见到李书扬,索南王问:“你便是李书扬?”
李书扬应道:“奴才正是。”
说完,他又一本正经地行了跪拜礼,对恒正,索南王和明月逐一打过招呼。得到恒正的许可后,他才站起来回话。索南王咳嗽一声,继续问道:“李书扬,我且问你,眼前的这个明月,可是真的?”
李书扬一愣,好在之前玉荷已经跟他说过,琼华阁里出了这样的事,九王爷要他来作证。因而此时听到,他并不十分惊奇,只是疑惑为什么明月的父亲竟然会怀疑自己的女儿有假?“回王爷,这位瑜妃娘娘,确实就是当年从南疆进京入宫的秀官,明月公主。”
说完,李书扬看了一眼明月,又看看恒正。刚才看到明月后腰上的胎记,索南王心里已然信了。只因明月的言行举止太过张狂无礼,又大咧,如若江湖混混,完全没有公主和后妃的气质,让他不得不怀疑。想当年,王妃生下明月时,索南王对她百般疼爱。从她三岁起,便请来名师细心教养,无论说话,起坐,举止,待人接物还是才艺,都务必尽善尽美。因而,明月成人后,不仅容颜娇媚,也随处透出一股与生俱来的贵气。不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也颇有文采,对世事也有一番独到的见解。总之,不管怎么看,明月都是高贵淑雅之人。而眼前这个明月,对先前的家事一概不知不说,说话也随随便便,举止大咧。而且,她身上总有股子痞气。看她嘻嘻哈哈的样子,与那个高贵的明月公主实在太不相称了。若是在街头遇到这样的女子,索南王或许觉得正常,只是可惜了这副好相貌。然而,在天朝的皇宫内,如此尊贵的地方,明月这个瑜妃娘娘却是这样一番言行,他确实难以相信这就是他的女儿。他花了那么多工夫和金钱来培养,看到的却是一个顽劣的女子,怎不叫人心火旺盛,几乎吐血?要不是亲眼看到明月后腰那块胎记,再有多少人证明,他也不会信。“唉!”
索南王叹了口气说,“李书扬,你把当日的事情经过,从头至尾给我说一遍。”
李书扬愣了一下,傻乎乎地问道:“不知王爷,想问的是哪天?”
索南王瞪眼道:“废话!自然是明月寻死那天开始,直到她复活回宫为止。”
李书扬连连答应,将事情始末一一道来。明月寻死之前宫里发生的下毒案,早在索南王刚进宫时,明月就跟他说过了。所以,李书扬只从明月悬梁开始说起。其实,明月悬梁这件事,宫里许多人都知道。只不过,下人都被严格禁止传言。不得与人谈论,更不得添油加醋传到宫外。所以,留给李书扬他们的,唯有伤心和叹惜。明月这么年轻,才刚二十出头,又是如此万里挑一的美人儿。才刚入宫不到三年就这么受冤而死,着实令人扼腕。明月的死,是六位御医共同确认的。她的尸体在宫里停了几天,最后按照国师选的日子装棺下葬。关于明月的葬礼和规制,李书扬也详细说了。没说全的,恒正在一旁补充。索南王听到女儿虽然只是以秀官的身份死,却能得到贵妃的葬仪,不禁老泪纵横。可是,俗话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虽然李书扬说得情真意切,没有半点胡编的样子,索南王还是有些不大相信。恒正见他这么难伺候,心里也有些烦了。他提高声音对索南王说:“索南王,可要本王带你去墓室里走一圈?只不过,明月复活之后,那些随葬品都被运回入宫,你也看不见了。”
索南王还真想亲自去墓室里看看,因为他远在南疆,也没看到明月的葬礼,天知道他们说的是真是假?说到随葬品,李书扬的心立刻紧了起来。万一查到他身上,那可如何是好?明月见索南王还是这样纠缠,真想把他赶出去。可他毕竟是她的爹爹,再怎么过分也不能这样。她使劲忍着,心里却全是气。玉荷突然插嘴道:“九王爷,其实不必那么麻烦。月主子下葬的事儿,记事太监那里都有记录的。这么大的事情,史官也有记载。王爷既不信,可去查阅。”
恒正被她点醒,点点头说:“唔,来人呀,去请记事太监!”
李书扬正担心他们问到明月墓里丢失的珠宝,听到恒正吩咐,急忙答应着跑出去了。他一出门,就喋喋不休地咒骂索南王,觉得这个老王爷太讨厌了。哪有当爹的怀疑女儿不是亲生的呀?不过,说起来也蹊跷。明月已经死去多日,却突然在棺木里复活,若非亲眼所见,李书扬也是绝不会相信的。他快步跑到内务司找到记事太监,把琼华阁里的事情一说,记事太监也不多问,当即爽快地答应。李书扬站在那里等候,见记事太监去找当初的记事簿,心里不由对明月的遭遇有些同情。当日明月受冤就够可怜的了,悬梁之时,李书扬哭的像个泪人儿。他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与这明月主子有渊源,总之自她进宫,李书扬就跟着伺候,那种亲人般的感觉,别人是体会不了的。因而,当明月下葬时,李书扬仍不相信她已故去。他趴在棺木上哭得几乎晕厥,久久不愿离去。直到葬礼已毕,李书扬还不想走,独自找了个角落藏起来。其实那时候,李书扬已经不得不相信明月已死的事实。只是亲眼看到那么多宝贝随葬,他觉得实在可惜,想拿几件出去变卖。李书扬在宫里做事,工钱不是很多。伺候了明月这么久,也没得着几文赏钱。但他不怨明月,也从未要她去跟恒昊要过什么。如今明月一死,李书扬也只想偷偷带几件东西出去,换钱养老。谁知,他刚撬开明月的棺木,她就坐了起来,还说了句话。已经相信明月死去的李书扬以为她诈尸,吓得魂飞魄散。看到明月复活,李书扬十分惊喜,心想这下好了,老天爷总算还是眷顾着这个美人儿。但明月回宫之后,又接二连三发生了许多事情,连李书扬也时时为她揪着一颗心。“唉,月主子,但愿菩萨能保佑你,从此事事如意,一生平安!”
记事太监找好书册过来,见李书扬在那里嘟嘟囔囔,神情凝重,不禁好奇地问他在干嘛。李书扬醒过来,不好意思地解释说:“哦,让你见笑了。我在想,月主子这两年怎么这么倒霉?唉,连索南王都……”“嗯,索南王怎么了?”
记事太监奇怪地问,“他不是瑜妃娘娘的父亲吗?这次来京城,就是专门来看娘娘的。难道,出了什么事?”
李书扬看看屋里其他人,赶紧把记事太监拉出去,低声说:“这事儿,说大也不大,可说小也不小!娘娘啊,跟索南王打起来了!”
记事太监大惊道:“啊,怎么回事?娘娘她没事吧?”
李书扬得意地说:“没事,当然没事!咱们月主子功夫好着呢,连索南王都不是她的对手!”
记事太监更加惊讶了,眼睛瞪得老大,不敢相信地问:“瑜妃娘娘,还有这本事?”
李书扬自豪地一仰头说:“那可不!哎,不说了,走,走,走。”
两人赶回琼华阁时,明月正坐在那里生闷气。索南王与恒正在一边低声谈论着什么,而下人们全被赶出了屋,在外面侍立着,不时偷眼看一下屋里。李书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不敢贸然进去,悄悄问玉荷怎么了。玉荷答道:“哦,还不是为主子的身份问题,索南王现在怀疑,月主子的身子是没错,魂却换了!”
“啥?”
李书扬大惊,追问道,“什么意思?索南王这是不想认咱们月主子了?”
记事太监也很讶异,说他活了三十几年,还没听说过这样的奇事。玉荷看到记事太监抱着几本册子,问这是什么。记事太监说:“哦,这些都是有关瑜妃娘娘的记录。”
“那快拿进去给索南王看吧,月主子现在可憋屈死了!”
玉荷催道,“唉,真真是个可怜的人儿!”
说完,她叫记事太监跟她进去。来到门前,玉荷小心地喊道:“二位王爷,月主子,李公公和记事太监来了。”
恒正应道:“嗯,进来吧。”
李书扬和记事太监小心地进去,将那些册子呈上,说这些都是明月自投毒案之后,所有事件的记录。恒正还没说话,索南王就将册子抢了过去。见索南王如此鲁莽,恒正不由皱起了眉头。他摆摆手,将李书扬和记事太监打发了出去。明月气鼓鼓地盯着索南王,心想这个怪老头真讨厌,有他这样的一个爹,没有麻烦才怪呢!索南王看着看着,眼睛渐渐湿了。待他看完,忽地扔下书册,过来一把抱住明月道:“明月,为父错怪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