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结果,自然是兰心被选上,李姝清与梁生私奔。直到大将军进宫探望女儿,才知道事情真相。可事已至此,他也别无他法。对这个自愿代主入宫的侍女,大将军倒是颇多敬佩。他一边将其认作义女,把她当自己女儿般对待,一边派人四处寻找亲生女儿。只可惜,人海茫茫,要想找到两个人谈何容易!找了一年多,李姝清也没消息,大将军只得作罢。夫人知道这件事,也是终日长吁短叹,思念成疾。没过多久,竟然撒手人寰。而大将军,则在一次战役中受伤,还没回到后方就因感染而亡。于是,宫里的这个李妃就只剩下公子这个干哥哥了。她本是孤儿,被卖到李家做侍女的。如今小姐不知去向,主公主母都过世,她也只能独自在宫里度日。那公子虽是干哥哥,毕竟隔了一层,两人关系较淡。加之公子在军中,并无过多时间照顾她,而李妃身在宫中不便出行,慢慢也就没了来往。听完李妃的故事,明月和恒正都十分感慨。明月只觉得心在一阵阵的抽痛,心里对那个兰心十分敬佩,可又心生怜悯。想到李妃被众人遗忘,目睹先皇辞世,爱女夭折,自己无依无靠地存活在宫中,这已经够可怜的了,而她还要被大家嫌弃,明月就很难过。她真的无法想象,不知道当年先皇与李妃之间的爱有多深。他们之间,到底是怎样的相爱,怎样的眷恋。可一个妃子能得到皇上疼爱,已是万幸。从故事里听来,先皇当年对李妃也算不错。即使她不是先皇的最爱,应该也能数一数二吧?只可惜先皇早她离世,人走茶凉,竟也没人继续对她好。到最后,落得个隐居奉先殿,独守孤魂的下场,真叫人不忍!恒正也觉得,父亲以前对李妃还不错。他小时候,也经常和这个李妃来往,常从她那混得吃喝。或者,李妃有什么好玩的小玩意儿,都会给他和恒昊留着。倘若她发疯之初,一直有专人照管至今,想必也不会自己这么静悄悄地在奉先殿自尽。只不知,她离世之时,心里想的是先皇,还是索南王?想到这里,恒正不禁抬头看看索南王。只见他神色凝重,仿佛还沉浸在对往事的回忆里。曾经的那段感情,他能记到现在,还为李妃祝福,也算是痴情了吧?倘若时光能够倒流,索南王会否把兰心带走?可真要把兰心带走,让其成为外室,今后的日子怎样,谁又能说得清楚!万一到时候兰心心事郁结,总为自己只能隐姓埋名,与世隔绝,连个名分都没有而纠结,会不会受不了而选择自行了断?“唉!”
恒正深深地叹了口气,摇摇头道,“李妃此生,太过坎坷。此事不怪索南王,只怪这规制太过不合!”
明月一听,恒正居然也跟她想的一样,顿时有种找到知己的感觉。她连连点头说:“对!我也是这么想的。李妃的死,全怪这可恶的规制!父王,你若把她娶回家,这种事就不会发生了。”
索南王何尝不想!但南疆的宫规就是这样,据说是为了保持王室血统的高贵纯净。如果可以无限娶亲,那些作为王妃的人自然就会良莠不齐。南疆在所有边境地区里,算是大域。可与中原相比,依然只是一个小地方。能成为王妃的女人,既要血统高贵,又要容颜美丽。在小小的南疆,能挑出几个?故而,南疆千百年来形成了这样的规制。王室男子不论是否继承王位,只允许娶正妃一人,侧妃二人。这样就可以保证王室后代血统高贵,品质优良。索南王身为南疆长王子,自然必须恪守祖制。在他满十八岁时,就迎娶了明月的母亲。只可惜这位王妃身体不是很好,生了明月之后就再也没有子女。倒是那两位侧妃,一个生了一儿一女,另一个生了三个儿子。按照规制,自然是长王子继承王位。但若其自动放弃继承权,则依次轮下。明月是女孩,是没有王位继承权的。但她身为长公主,在南疆的地位比长王子还高。即便她出嫁,再回到南疆时,也是尊贵无比。更何况,现在的明月乃是天朝大皇的妃子,即使是她的父亲索南王,见到她也须得先行那君臣之礼。只是在家里,或是私人所在,他们才以父女相称。今日索南王说出这些往事,明月虽非本尊,却也当自己是他的亲女儿,为他的作为感到羞耻。可这并不能完全怪他,只能怨天道不公,规制害人!明月心里积蓄已久的不满,此时更是堵得心烦。她真想将这天下换个人间,改变那些对女子不公的规制。可她不过是个女流之辈,皇上的妃子而已。既不能参政,也无权更改。她所能做的,只有服从,同情和哀叹。这让她心里很是怨恨,总想着若是自己能做皇上,要怎么怎么改。如今李妃已死,索南王能如此怀念她,并要为她办好后事,明月也只得原谅。毕竟人死不能复生,像她这样的特例或许千年只有一次。索南王爱过兰心,能为她这么做已算有心。当然,这件事情明月肯定不能告诉母亲。而实际上,她连这个公主的母亲是什么样子都不知道,这辈子还能否再见面也说不清楚。所以,这事过了就过了吧。只愿那李妃在天之灵得知,可以原谅索南王当年的无奈。恒正见大家都不说话,忽然开口道:“不知,李妃何时下葬为好?”
索南王一惊,抬头看着他。如果按照索南王的意愿,他当然希望不下葬,把李妃放在一个不会腐烂的棺木里永久保存。那样,他就可以在思念她的时候,随时到她身边看看。当他说出自己的想法,恒正当即说:“这是不可能的!据我所知,还没有这样的技术,可以让一个人永不腐朽。索南王,逝者为大,我们还是按照李妃的遗言,把她葬在奉先殿树下吧。”
明月也觉得,还是尊重李妃的遗愿,让她在奉先殿安魂比较好。既然他们都这么说,而且确实不能做到让李妃永葆青春,索南王只得答应,说行葬还是早做早好,以免被人发现。他这么说还有自己的私念在里面,想要在她葬后可以随时看望而不被人说。还有,宫里早就传闻李妃已死,却不知身在何方。索南王一直为这事焦心,却不能明着打听和寻找。他也试图找过,只是从未有过结果。既然大家都认为李妃早已死去,如今若再大张旗鼓地说她才死,还是自缢而亡,并要公开大肆办丧事,实在不妥。一则会引起混乱,二则会让宫里重视,派人调查死因。最重要的一点,不管宫里怎么查,李妃都会被葬于远在百里之外的皇家陵园。虽然那样的葬礼会隆重些,也能给她体面的装殓,随葬品也会多且贵重。可一旦如此,李妃就相当于被密封起来,还会有人看守。索南王想要去看她一眼,都会处于别人的监视之下。而且,李妃不是说,她要留在奉先殿,守着先皇的魂,还有她的女儿吗?体谅一个女人和母亲的心,还是遵照她的遗言,把她葬于奉先殿的树下为好。这样做,确实寒酸了一些。但能在那里守着自己爱过的男人,还有不知魂灵在哪里漂浮的女儿,总比在那空荡荡的皇家陵园要好得多。商量定后,恒正当即决定出宫,去置办李妃葬礼所需一应物品。索南王说要和他一起去,他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想那李妃是索南王爱过之人,他想在她死后为她做点事情,也算是弥补一下当年的亏欠吧。于是,恒正先送明月回琼华阁,索南王作陪。这样,别人看到也不会说什么闲话。待明月回到琼华阁,恒正便和索南王告辞,明是回九王爷的寝宫,实则出宫置办物品。他们走后,明月心心牵挂,总觉得不安。她与李妃相处的时候不多,却对这个可怜的宫妃心生许多同情。或许都是女人,对她的境遇比较容易感同身受。明月总觉得李妃的现在,就是她的未来。“一世不多,也就几十年,我若不抓紧,岂不白白复活这一次?”
明月自言自语地说着,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她想到父亲的愿望,想要让李妃永葆青春,心里也很认同。既然生前不能相守,死后能永远留下她的青春美貌,可以不时看望多好!哎,对了!那石虎城的地宫里,不是就有一个这样的女人吗?明月眼前一亮,心情也好了许多。既然当年那个女子都能被保存得如此完好,如今的李妃为何不可?想到这个,明月不禁十分激动。可她既不知道那个女子是谁,更不知道她是怎么得以保存尸身的,这可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