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冬的夜晚,空气略带潮湿而又寒凉。加之此时没有月光,街面上也只有几处店铺的灯笼还亮着,显得整座城池有些昏昏欲睡。明月跑出府邸,顺着街道上的房顶狂奔。许冠之唯恐落下,也紧紧跟随。偶有人发现房顶有人,还以为是贼,不由惊叫。路人的叫喊,引起了巡夜官兵的注意。他们立即奔跑追逐,并大声要求明月他们俩停下。明月正生气呢,哪里肯听。她干脆纵身一跃,跳进隔壁的一条巷子。许冠之也跟着跳下,轻声叫她站住,别跑了。“哟,天上掉下来个小美人儿。嘻嘻,来,陪爷几个玩玩!”
一阵嬉笑声响起,三个地痞堵在明月面前,边说边要对她动手动脚。明月大怒,喝道:“哪里来的混子,不想活了么!”
领头的回道:“算你说对了,小爷今天就想死在你这美人儿的手里。那才叫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哪。啊哈哈哈!”
三人一起放肆地狂笑,还色迷迷地盯着明月的脸蛋,目光在她身上转来转去。明月是何等人物,岂容他们轻薄?她轻笑一声,一脚飞起,踢中最先对她动手的地痞。那地痞没想到明月会反抗,更没想到她会功夫。他本以为明月和其他弱女子一样,遇到他们只会害怕逃跑,甚或胆怯躲避。但最终还是逃不脱他们的魔掌,只能任由他们宰割。却不料明月这一脚踢来,竟是武力十足。这小子的小腿咔嚓一声断了,疼得他立即栽倒在地,发出杀猪般的嚎叫。另两个见同伴吃亏,不过是挨了这女人一脚就疼成这副样子,还以为他是装的。两人摩拳擦掌,一起挥起拳头朝明月打来。明月怒道:“又是两个不怕死的!”
说完拳起脚落,将这两人打得落花流水。许冠之赶来,见这三人想欺负明月反而被她打得惨败,不由笑了一下。谁知那三人见明月多了个帮手,竟然指着她叫嚣道:“哼,死妮子,你等着,迟早是我们老大的人!”
说完,他们扶起同伴,哼哼唧唧地走远。许冠之不屑地看了他们一眼,问明月有没有事。明月答道:“你不是看见了吗?就这几个小地痞,怎么可能是我的对手。喂,你跟来干嘛?”
许冠之答道:“我这不是怕你出事吗?大晚上的,你毕竟是女流之辈,多有不便。”
“哎,女流之辈怎么了?”
明月不满地反驳道,“你没看到他们那点三脚猫都不如的功夫,跟我打,还得多练几年呢。”
说完,她白了许冠之一眼,又朝刚才那条街走去。许冠之跟上她的脚步,劝道:“可你是什么身份,怎么能自己来逛夜市?要是出了什么意外,你让我怎么跟,跟皇上交代。”
为掩人耳目,他把“皇上”二字说得特别轻。明月却故意逗他道:“你说什么?大点儿声,我听不见。”
许冠之无奈,只得说:“你要出门,起码要带上我或洛大人。有我们保护,你,你的夫君方可放心。”
明月却不屑地嗤了一声,扒开他的手走去。前面已是人群熙攘之处,酒馆里仍有人在大声划拳喝酒。小二犯困,趴在柜台上打瞌睡,那些人还边吃东西边划拳,闹闹嚷嚷,十分鼓噪。这种地方,明月入宫前进的多了,自然见怪不怪。想当年,她一副男孩打扮,也跟同伴在酒馆里挥霍过,深知这其中乐趣。此时见到这些衣着粗陋的汉子们在这划拳喝酒,明月不过是撇嘴一笑便匆匆走过。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去干什么,只是在家里憋得慌,想出来溜达溜达。在宫里就够闷的了,要是出来住还整天窝在家,她迟早会憋出病来。再说,她还要去盗墓呢,不出来探听消息,怎么知道哪里有宝贝?要打听消息,酒馆这种地方再好不过。因为这里什么三教九流的人都有,她随便抓个人都能问个清清楚楚。许冠之不知明月的本事,总担心这样的地方对她非常不利。像她这么娇美的女子,又穿得这么光鲜,大晚上在街上走,任谁都会误会她是声色场所之人。别看明月有功夫,可要是被一群地痞无赖围住,要想脱身也不容易。许冠之好歹也是个男人,又是奉命保护瑜妃娘娘的侍卫,怎么能眼看着她被坏人戏弄?更何况,她在他心里非但尊贵无比,容不得半点亵渎,更是他最在意的女人。别人纵然只是说句轻薄的话,对他来说都是触犯。“明月,不如,我带你去桥上看看风景吧。”
许冠之抢先一步,走到明月面前说。说完,他回头看了一眼酒馆,担心明月已经落入那些粗人的眼中。明月恨许冠之跟来,耽搁了她办正事,便没好气地说:“不去!”
她本来已经打算进酒馆打听了,就因为有许冠之跟着,她才想换个地方的。结果,他这个没眼色的,居然还想叫她去看什么狗屁风景!许冠之碰了一鼻子灰,不由有些尴尬。他看看四周,这里不像是有什么危险的样子,就让明月到前面的茶楼稍坐。他说那里视野好,可以边吃东西边听曲,还能观赏夜景。明月嫌他罗嗦,一个字都懒得回他。茶楼也是个打听消息的好所在,他的建议确实没错。可偏偏明月现在不愿点头,因为那就代表她听了他的话,而她要的是他听她的。“那家不好,再找一家。”
明月虎着脸吩咐道,“我记得以前跟恒昊他们出来吃饭,那家的东西很好吃,却不记得是哪家了。”
许冠之对京城不熟,连明月都不记得的,他更不可能知道。见她实在想不起来,便提议找个人打听打听。明月也不是真想找那家,只是说说而已。见许冠之这么说,就指指前面的桥说过去问一下。桥上有个打着油布大伞的商贩,正在卖油炸丸子和臭豆腐。那股独特的香味随风飘来,让人忍不住直流口水。明月深深吸了一口气,几步跳过去,叫那商贩给她一样来一小碟。许冠之见她忽然又变得像个贪玩的小孩,忍不住笑了。他跟过去,拿出钱袋正要付账,忽听对面传来一声大叫。“看,就是那两人!”
他们循声看去,见是刚才那三个地痞中的两个,还有另一个生人,引着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朝他们走来。那商贩一看,害怕地说:“啊,成爷来了,你们快跑吧。”
许冠之奇怪地问成爷是谁,明月也正想问,可话还未出口,那伙人就已到了面前。商贩见状,急忙收拾起摊子推着推车跑了。明月最恨有人欺负老百姓,见那商贩怕成这样,当即决定好好教训一下那个坏人。许冠之见明月面露怒色,挽起袖子就朝那伙人走去,急忙伸手把她拦下。“明月,这点小事,不必劳你大驾。我去教训他们,你在这等我。”
说完,许冠之走过去两步,开腿一站,背起手看着那帮人。那粗壮汉子略一偏头,问身边的地痞道:“就是他们?”
地痞连连点头说:“对,就是他们!”
汉子鄙夷地撇撇嘴,冷笑道:“哼,一个书生,一个女人,就把你们吓成这样,也太没出息了。不过,这女人看上去不错。哼哼,爷今天就要定她了!”
“放肆!”
许冠之怒喝道,“也不瞅瞅自己什么德行,敢轻薄我家主子!”
汉子和那伙地痞一听,发出一阵怪笑。许冠之见他们如此粗鄙,恨不得将他们全都砸成肉泥。可他虽也杀过人,却不滥杀无辜,若他们不动手,他绝不轻易杀人。明月早年在民间混惯了,对这些人说的话并不觉得刺耳。她只是轻蔑地看着他们,撇撇嘴,低声嘟囔了一句。地痞们只顾怪笑,嘴里不干不净,没有听清楚她在说什么。但许冠之却听得明白,她是说,这些地痞不过是些废物,用不着理会。许冠之当然不会与他们计较,更不会浪费唇舌争吵,他朝他们招招手,叫他们跟他打。汉子却不理他,径自朝明月走去。而其他地痞,则一窝蜂地朝许冠之跑来,一阵乱拳噼里啪啦,打得甚是热闹。许冠之知道他们的本事,也不在意,只用了一只手,就将他们都打得哇哇乱叫。明月面对那汉子,也不害怕,只是问他想怎么打。汉子二话不说,上前就去摸明月的脸蛋。明月怎肯给他沾手?一把捉住他的手,随即点了他的穴道,再一使劲,将他整个人都提起来,想要扔进河里去。谁料这汉子身形粗壮,明月才刚恢复不久,力气终是差了些。提起汉子时,他的脚在台阶上挂了一下,头就撞在栏杆上。就听“咚!”
的一声,汉子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头就垂了下去。栏杆上留下一片暗红的血迹,缓缓流下。明月吓了一跳,将汉子放下。那汉子便如装满沙石的麻袋般,软塌塌地倒在地上。“糟糕,我杀人了!”
明月不禁叫道,心头掠过一丝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