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浑身紧绷,屏住呼吸,攥紧剩下的符纸。掌间阵法需要重新激活。如果现在突然冲过来还真完蛋了!那些被炸裂,被水流卷住的稻草人四处蠕动挣扎,似乎都没察觉到它们的主人出现异常。老于此时名副其实地裂开了,从中挣脱出血肉模糊的人形,不忍直视。“香香,我的女儿香香……!”
这模糊人形发出颤抖而含糊地呼喊,我听了好几次才听出来是在呼喊自己的女儿。我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一时间只好严阵以待。但周围那些还在挣扎的稻草人却突然浑身冒起簇簇幽蓝火焰,转眼之间就烧成灰烬。“香香,救香香……”那个从裂缝里钻出来的血淋淋人形反复念叨着,他从树上跌落下来,像是巨大的蛆虫在草丛中滚爬。我不知所措,这比面对稻草人时恐怖多了!下意识地我不断往后撤,想离这鬼东西越远越好。而这时云衢的声音忽然响起:“芸昕,到这边来。”
我立即向着云衢的方向跑过去,然后一看他的情况就愣住了。此时云衢自颈侧起绵延出一片鳞片,半边脸都是,与平常的相比暗红得近乎黑色。双眼全黑,只有竖瞳金红。我心中惊讶,刚想问,云衢就先开口道:“这是他魂魄不稳,意识混乱导致从躯壳中分离出来。”
“意思了悟的身体不容纳老于了?”
“原本这身体就是抢的,和尚的魂魄虽然已经微弱,但现在老于处于混乱状态,和尚就趁机将其排出体外。”
我转头望向树下,血肉迷糊的人形应该就是老于的魂魄,而地上瘫着不动,裂成两半的躯体……是了悟和尚。这种情况下,我想他肯定也活不成了。但这不是重点!“你怎么样?你现在……”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云衢短促地笑了下,很快又恢复凝重神色:“还不要紧,咒杀没有那么快速,尤其这草仙还很狡猾。”
“发现了,它把老于他们都骗的团团转,我都怀疑了悟和尚中计也有它的‘功劳’。”
我停顿了下,再次关心:“你真的没事?”
“没什么大碍,你站到圈里来,其他鬼魂不会靠近。”
“你不是要我帮你守着吗?没事,我不怕!”
说这话时,我心还在突突跳,那在地上爬来爬去的人形确实很膈应人。但我怕耽误云衢正事,眼下也没别人接替。云衢沉默片刻,非常艰难地开口道:“你更重要……我得集中精神,到最关键的时刻……唔!”
他似乎遭受到什么攻击,低声呻吟,身形微晃。但很快又挺直背脊,继续沉声念咒。我知道不能打扰他,于是闭嘴不再发问。现在这种时候,配合就是最大的帮忙。那血丝呼啦的人形已经爬到这边来,但他果然无法靠近围成的圆阵。他速度也不快,嘴里一直嘀嘀咕咕念着“香香,要救香香”。可能就是这一点执念才迫使他从“保护草仙”的错觉当中苏醒过来。只可惜为时已晚,这村里已经什么都没了。“主人!主人!”
金岳的声音忽然由远及近传来,语调中充满了兴奋欢快。我寻声望去,发现金岳从另外一条侧路上狂奔过来。他恢复兽形态,只不过足足有三四米高大,驮着海娜跟阿白。没看到杜玉的身影。等到了近前,我才看到金岳尾巴上拴着条绳,捆着条打成死结的花蛇。呃,这应该就是杜玉。金岳奔到跟前,我连忙比划示意不要打扰云衢。而一直在圈外徘徊的老于魂魄,也像打了鸡血般激动起来。“香香,是不是你们杀害了香香?!你们是那畜生的帮凶!”
老于魂魄发出尖利的喊叫,随后向着金岳他们扑袭。“哇!这什么鬼东西?!”
金岳猛地向后跳了几步。海娜跟阿白也飞身落地,开始反击。海娜手里攥着锄头,使劲砸过去,有没有用过?且不说,气势非常足。我也想加入战斗,刚往阵法圈外迈了一步,就听到身后传来云衢深深地吐气声。我赶忙转头一看,他周身萦绕的淡淡白光已经变成紫黑色。有什么东西似乎在向这边来,一闪一闪地逼近。很快那东西就闪到距离我还有十米远的地位,我这才看清楚,那是个五六岁幼童那么高的“人”。就是之前在庙里见到的木头雕像,圆圆的大脑袋,双手交叉在胸前,眼睛是两个凿空的黑洞。它就是草仙。我现在才发觉,之前就觉得它有点眼熟,原来他跟村里的稻草人有几分像。但比起初次见面,它现在胸部充满裂缝,数道蔓延,并且随之往外缓缓渗出黑色液体。黑洞般的眼睛里亮着红光。我下意识地想跑,但脚步动了动又停下来。云衢还在这里,他都没怕,我怎么能输?草仙站在那不动,忽然面部出现黑洞般的漩涡,占据整个脸。在旋涡之内好似有什么巨大吸引力,我忍不住看过去,眼神就像是黏在那动不了。我感到心慌,想要移开却无法自拔。在这黑漆漆的漩涡中,我看到自己正坐在宽敞明亮的客厅内,面前摆放着各种世界限量美食。各种类型的帅哥围坐一旁,有的帮我榨果汁,有的帮我掐肩揉腿,有的毕恭毕敬地向我汇报上千亿的收购案……真是太爽快了!我深深地吸了口气,闭上眼大喊:“这都是假的!我确实也幻想过,但有多大的碗吃多少饭,我就要自己能掌握的平安快乐日子!”
喊完之后,我睁眼一看,草仙面部的漩涡黑洞已不见,取而代之是活灵活现的凶恶表情,直勾勾盯着我。我这时候也恶从胆边生,这么多人偏偏选中我,这是铁定认为“诱惑”我能成。也忒瞧不起人了!“看什么看?我就是不上当!你这点斤两给姑奶奶我提鞋都不配!”
我怒喝出声,不管打不打得过,最起码这气得出了。云衢忽然噗嗤一声笑了,肩头微颤。我心里一凉,坏了,云衢这一下不会破功吧?咒杀是不是失败了?就在我心神不定之际,就见十米开外的草仙忽然咔哒一声彻底碎裂,立时塌陷成一堆粉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