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星野看了我一眼,什么话都没说,转身交代需要什么布置与东西。就这一眼,令我心头一震,那目光里似乎有什么话要说,深黑瞳仁里有幽幽微光闪烁。我很想问他怎么了,但又不知从何开口。甚至觉得这有可能只是自己的错觉。我跟林星野也今天才遇见,以前从未见过,也没有任何面熟的感觉。我左思右想都没有头绪,干脆暂时放下,浪费时间想没有答案的事还不如先解决眼前的问题。林星野布置的阵法就在客厅之内,这是他主动选择的。其实就算他不说,杜庭芳也不会让他悄咪咪准备。毕竟我们对他还没有那么信任,所有举动跟细节都必须在我们的注视下完成。林星野没有任何不耐或反感,使用朱砂画出圆阵,随后从自己背包里抽出把桃木剑。就算是我也能感觉到瞬间有亮光流淌过眼前。而杜庭芳他们则齐齐地往后退了一步,我不由诧异:“怎么?”
“这剑有来头啊,小道士,看来你真没说谎。”
杜庭芳神色郑重,眉宇间多了几分锐气。林星野谦虚地笑了笑:“这是师祖传下来的,我出门在外,师父就交给我壮壮胆儿。”
我悄悄问杜庭芳他们:“这木剑有什么不一般?”
金岳连连点头:“我感觉上面有股冲天的正气,有隐隐成圣的意思,绝不是凡品。”
杜庭芳看得更准:“这是五月派的祖师当初下山除妖降魔使用的桃木剑,能传到这位小哥哥手中,可见他真的没说谎。”
我想起来,那道士证上确实写的师承五月派。云衢跪坐在朱砂圆圈中心,他身穿红衣长袍,长发披散绵延在地板上。此时衣襟完全敞开,完全袒露出左边臂膀。他下颌微扬,闭上双眸,清艳俊美的面容笼罩着静谧淡然。林星野在开始之前,跟云衢交流过不少事宜,想必是要相互配合的。小童这时候拽了拽我的衣襟,满是讨好地说:“夫人,热水已经好了,你要不要先洗个澡去去乏?也消消晦气?”
“可是云衢这……”杜庭芳这时候转过身来,也劝道:“妹子你去洗澡休息吧,这边儿有我们盯着呢,绝对出不了差错。”
我还是有点儿犹豫,倒不是信不过杜姐他们,而是担心云衢。“芸昕,我没事的,你不要担心。”
云衢的声音轻轻飘来,伴随着淡淡清香在整个房间内荡漾。可很快我就闻嗅到血腥气,刚要开口问就被金岳拽着离开。“主人,你看不出来吗?云大人不想你在那,与其让他总是分神,不如主人你洗澡休息,养好精神。”
金岳的话我并非不明白,这过程肯定不那么美好,云衢不想我担心他,可能也怕我见到血腥的场面心里难受。这我都懂,只是担心之情哪里是说消散就能散的?见我还有点儿闷闷不乐,金岳又劝说:“我看那个林星野也比较靠谱,他的办法应该管用。”
小童这时候也过来,呲牙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夫人,您就赶紧沐浴吧,东西都准备好了,要不要我服侍您?”
“那倒不用,好吧,我确实也很累。”
之前被关在鸟笼里的种种待遇令我身心俱疲,要不是因为担心云衢,我早就趴在床上不想动了。我让金岳回去继续盯着,一旦有什么变故一定要通知我。他满口答应,蹦跶着就离开了。只剩下小童急促不安地看着我,双手不停揉搓。这一看就是有话要说,我鼓励他道:“想说什么就直接说,我又不是老虎。”
“对不起夫人,让你受苦了。”
小童低垂着头,嘀咕之间隐约有抽泣声。我很是惊讶:“你这是怎么了?难道云衢骂你了?”
“没有……但夫人出事,我一点儿忙也帮不上,阿白他们好歹还能外出搜寻,我就只能在家里等着。”
小童说着扑过来抱住我:“还好夫人你回来了!”
我没想到他感情这么充沛,一时间又感动又有点手足无措。小童抽抽噎噎,脸蛋上挂着泪珠,看着还挺可怜。“夫人您不知道,云大人找不到您的时候,急得直吐血,杜先生设了五道八卦困锁阵才阻止云大人外出,即便如此还是冲撞得头破血流。”
我心一惊,回想刚才见到云衢的模样,外表好像没看出来什么伤,难道他是用了什么幻术或者障眼法?“你别再说了!云大人不许我们乱讲的。”
阿白走了过来,朝我深深地躬身行礼:“夫人,无论您需要什么,只要是我和小童办得到的,您尽管吩咐。”
不知道这是不是我的错觉,总感觉阿白和小童对我比以前更加敬重。别墅的大浴室非常宽敞,浴缸对面的墙壁上还有专门的平板可以打发泡澡时间。小童已经将热水放好,温度刚刚好,上边儿还飘荡着几点玫瑰花瓣。我浸泡在温热的水中,淡淡花香和精油的气息弥漫,顿时舒服得困倦袭来。一直没来得及问林星野,泽漆是被他杀了,还是跑了?不过既然能在妖中介混,还能制造出144那样的“牧场”,我想泽漆没这么容易被干掉。他一定逃脱了,我有这种直觉,以后一定还会再遇见。回想在鸟笼的那几日,浑浑噩噩,痛苦不已,幸好我还是坚持住了。没有被精神攻击所打败。突然间我有几分恍惚,好怕现在经历的这一切都是幻觉。“小童?”
我喊道。守在磨砂门外的童子立即回应:“夫人什么事儿?是需要什么?”
“没事,我就是随便喊喊……”我实在不好意思说刚才胡思乱想,看来这段经历留下一些阴影,希望不要继续加深才好。说实在的,我不知道自己是幸运还是不幸,如果没有遇见云衢,也许就不会碰见现在这些事。但反过来说,我现在可能已经被恶蛟杀死,魂飞魄散。看来这就是我注定的命运,不知道为何,朦胧的水蒸汽间,我想起噩梦中的那女子,她怒斥我时,秀美的眉宇间藏着深深的悲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