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奈理清思绪,冷静地处理完最后一份文件。梁棋弈的敲门声将她从绝望中拉出,“董事长,执行总裁已经到了。是先让他来见您,还是直接安排到工位上?”
林奈的目光毫无波澜,她眼尾上挑,眼睛微红,冷傲中掺着几分灵动,“先来见我。”
钟观霆一直在门外等着,梁棋弈恭敬地把他请了进去,自己拿着笔记本站到了一边。“有管理公司的经验吗?”
林奈问着老掉牙的问题。“曾经在外企担任过经理,可以说得心应手。”
钟观霆毫不谦虚,话里七分真三分假。林奈扬起嘴角,“跟人事部谈过薪资问题吗?”
钟观霆隐去眼里的阴沉,取而代之的是无比憧憬未来美好生活的星星眼,这些他都是从宋泰身上学来的,“没细聊,过得去就行。”
林奈满意地点点头,梁棋弈不停在本子上写写画画,“最后一个问题,如果我和公司所有高层都不和,你会怎么做?”
钟观霆抬眸,嗓音发涩,过于白皙的皮肤在光下有些晃眼,“我是董事长招聘进来的,自然站在您这边。拿钱办事,我会尽我所能为您谋取最大利益,捍卫您在公司的地位。”
林奈揉了揉眉心,倦意消散大半,她慵懒地拍着手,声音低沉,“很好,梁秘书,把他的办公室安排在我隔壁。钟总,希望你能说到做到。”
钟观霆对着林奈深深鞠了一躬,“定不负所托。”
梁棋弈带着他往门口走去,林奈无意识地转着手里的笔,声音轻的像一片羽毛,“远望纷珠缨,近观转雷霆。钟观霆,是你的名字吗?”
梁棋弈根本没听见林奈近似呢喃的话语,钟观霆却忽然转身,刚才清澈见底的眼眸此刻像一汪寒潭,他笑容狡黠,“是。”
林奈手里的笔毫无征兆地掉到了地上,不受控制地滚进地毯和地板的缝隙中。刚出办公室,钟观霆立刻恢复了往日的阴郁,装阳光真是太没劲了。梁棋弈对钟观霆这种领导前领导后两副面孔的行为习以为常,依然负责任地完成自己的任务。“钟总,这是您的办公室,方秘书会全力协助您的工作,有任何需要都可以跟她讲。”
方习思带着探究看向钟观霆,没想到他毫不避讳地迎上她的目光,她打了个冷战。“钟总你好,叫我小方就可以。”
方习思在心里提醒自己不能怯场。钟观霆面上淡淡的,狭长的丹凤眼里翻滚着烦躁和厌倦,但他的语气仍然礼貌,“都出去吧,有事会叫你。”
方习思刚出办公室就拍了拍胸口,紧张地看向梁棋弈,“师父,我刚刚没做错什么吧?”
梁棋弈轻叹一口气,摇摇头,“没事,小方你记住,做好份内的事,其余的一概别管。”
方习思的眼神里带着疑惑,“为什么?”
“生存法则。”
梁棋弈话音未落,林怀志已经拄着拐杖拦在他面前,他目光内敛,更显稳重干练,“梁秘书,我听说公司新招了人?”
梁棋弈扶了扶眼镜,扯出笑容,“董事长说这点小事不必惊动各位。”
林怀志定定地看着办公室的门,沉默片刻后才说道:“林董也太客气了,公司的事就是我们大家的事,让他忙完了来办公室找我。”
“好的。”
梁棋弈略微低下头,隐在镜片后的眼睛闪过一丝冷戾。林奈算好时间,提前两个小时回了老宅。除了打扫房间的佣人,整座宅子空无一人。江母出去喝下午茶了,江川年还没下班。林奈回到房间,拉开窗帘,暖黄色的阳光从落地窗那头倾泻而下,星星点点的白色樱花花瓣顺着风飘了进来。她走进衣帽间,把自己婚前带来的衣服一件件叠好。林奈的行李不多,房间里所有的东西几乎都是江家的。她贪恋地抚摸着书桌露台,心仿佛被刀子搅动般难以呼吸,每一处都有两人生活过的痕迹。她从书架上取下《小王子》,不小心碰倒了旁边的《局外人》,林奈摩挲着封面,最终把两本书都塞进了行李箱。房间里似乎什么都没少,林奈坐在床边,给江川年发了条信息,安静地等着他回来。江川年紧抿着唇,喉结细微地翻滚着。他觉得有些东西正悄无声息地指缝中溜走,收到短信的下一刻,他立刻拿起车钥匙,匆匆赶往地库。老宅,江川年一进房间,就看到林奈双目无神地坐在那儿,仿佛一个易碎的瓷娃娃,看不到活力和生气。林奈听到声音,抬眸对上江川年的视线,周身浮起不易察觉地冷漠和疏离,她把视线投在叠的整整齐齐的西装上,“你的外套落在我办公室了。”
江川年那双清透的眸子一刻也舍不得离开她,他的余光瞥见了床边的行李箱。他坐到林奈身侧,动作看起来漫不经心,声音很低很沉,试图用玩笑缓和气氛,“这么大的箱子,是打算在何婷婷家常住吗?”
林奈的心又往下沉了沉,她伸手抚正江川年歪掉的领带,声音温柔,“川年,我都知道了,也想明白了。我不想再耽误你,一直拖着只是白白消耗我们的感情。最后一面,我们都给彼此留个好念想,我们离婚吧。”
长这么大,江川年没为任何事流过泪。他以为林奈说的是展怡的事,忽然泄了气,指尖冰凉,忍不住红了眼眶,“不要提离婚好不好,我是不会跟你离婚的。你没有耽误我,我们的感情只会增加不会减少。你对我没有信心吗?”
林奈抚摸着江川年的脸颊,鼻尖发酸,她极力忍耐,“川年,你很好,可是我们的缘分只能到这儿了。”
江川年恨自己太晚遇见林奈,恨自己识人不清,更恨自己现在都没有合适的解决办法,语气近乎哀求,“我会处理好,不要离婚。”
林奈仰起头,把眼泪憋了回去,“这次不要你再为我牺牲,离婚协议书已经拟好了,我的律师会打电话给你。”
这次换我来成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