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开米铺,建粮仓?”
黄月娥听了蓝韫宜的打算,惊呼出声,她感到有些不可置信。好端端的卖着酥山,现在竟要去买庄子,置办田产,还要开米铺。“我还以为你会拿着银子,再在京城开一家知味阁的分店,毕竟你手中还有那么多闲置的铺子。”
“不,钱可以慢慢赚,但是粮食最重要了。万一遇上了灾荒,这些东西可是保命用的。所以我不止要置办田产,我还想建造坚固的粮仓,至少不要叫那些好端端的粮食毁在粮仓里。”
蓝韫宜解释道。其实她不止想要自己建粮仓,她还想让各地的官府加固原有的官仓,特别是江南一带,还有启国与龙青国的边界。这些贪官中饱私囊,官仓建得实在是太简陋了,导致冬天一发灾,瘟疫后的饥荒,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虽然她对启国的皇帝没有好感,甚至莫名的有些厌恶,可这些百姓是无辜的,前世饥荒时,易子而食、尸横遍野的场景,她是再也不想见到了。可这想法,比自己建粮仓还要难上许多。无论如何,首先是要确保自己以及自己身边这些人,在饥荒来临时不要受太多路,能平平安安度过去。毕竟自己上辈子在这场饥荒中,可是被饿的差点死掉了。“置办田产倒是容易,可开米铺,建粮仓这件事情,可没有你想象的容易。”
黄月娥一辈子在市井里摸爬滚打,对这些事情还有点了解。“若你要建粮仓,必须要上头有人,或是要和大商贾一起合办,有好的渠道,这才能成!”
黄月娥摇了摇头,对着蓝韫宜解释了一下。“你建粮仓的大小,都是要官府批准的,若是你上头有人,还能姑且当个小粮商,可若是没人,他们给你批下来的面积也就那小拇指大,比自家米缸还不如呢!”
黄月娥伸出小拇指比了比。蓝韫宜听了她的话,沉思了片刻。官府的人批准?大商贾一起办?这她倒是没想过。她此刻与蓝府分家,身边根本没有可用的门道,更何况强龙不压地头蛇,他们也管不到这里,可建粮仓的事情迫在眉睫……“如你所言,这件事还需要好好想想,我从前倒不知道里头会有这么多门道。”
蓝韫宜微微叹了一口气,心中有些着急,可这件事却不能对任何人讲。“宜妹子,你最好想想身边认识的商贾大户,问问他们的门路。”
黄月娥拍了拍她的手,宽慰道。若说身边认识的商贾大户,好像只有他……蓝韫宜脑海里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他站在玉兰树边的画面。做生意皆以利来,以利往。若与他商量着,暗示其中关键所在,至多让几层利润,想必事情还是能办妥的。这件事情,就算是亏本,蓝韫宜也是要办下去的。————————很快又是手腕第三次用药的日子了。自从用了两次药,蓝韫宜的手腕便灵活了许多,到了下雨天也不会觉得刺痛,手腕上的疤痕也几乎是看不见了。可蓝韫宜却不确定今夜是否还能见到他。可若是不见他,那粮食生意又要另寻出路了。那日他走时阴沉的脸色,让她苦思了良久,却不得其所。或许是因为她让他脱衣服,把他的身体看了个精光,他觉得害臊?可两人也曾是坦诚相见过的,她都不介意,他有什么好介意的?蓝韫宜倚在玉兰树干旁,一手握着另一只手的手腕,那是他曾经为她疗伤的地方,她看着逐渐黯淡的天色,苦思冥想,却发现自己对这个男人捉摸不透。难道是因为她屋子里那么多的男子画像?还是说她说漏了嘴,说自己要嫁人了?不会不会,不可能!他怎么可能会吃醋!?两人不过见了几面,蓝韫宜可不认为自己魅力大到会让一个只有几面之缘的男人喜欢上自己。更何况他长的那样俊朗,又家财万贯的。肯定是莺莺燕燕环绕的,想必身边伺候的都是通房丫鬟,连个小厮、侍卫都没有。蓝韫宜此刻思绪飘忽,却是越想越不对劲,她也不知道自己平白无故的想他身边的通房丫鬟作什么……她不过是想和他一起建个粮仓,做生意罢了。蓝韫宜默默对着自己道。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要等到人。黑夜一点点的蚕食光明,原本明亮的世界逐渐变得黯淡不堪。蓝韫宜搓热自己的手腕,低头看着零落成泥的玉兰花瓣,微微叹了一口气。枝头的玉兰都落了,春天终于是过去了。就算是深山留住了世间的春天,也终究留不了多久。小腹咕噜咕噜的抗议,她看着天上逐渐明亮的星辰,才恍然自己竟在山上等了一个多时辰,她为了能早点到,甚至连饭都没吃。她忽然觉得山上有些冷,心底也有些冷。“算了,最后再等半个小时。”
蓝韫宜小声的说服自己,“若是半个小时后他再不来,想必就是不想来了。”
“抱歉。”
身后响起低哑的男声,声音醇厚悠扬,回荡在如铁的夜色中。她条件反射的攥住了自己的衣袖,她缓缓转过身,便看见晏引霄隐匿在黑暗中的伟岸的身躯。听着他低低的嗓音,只觉得甜蜜的暖意缓缓从四周蔓延,像是要将她包裹。他穿着一身干练的黑衣,头发高高束起,映照着月光,他往日殷红柔软的唇看起来有些苍白僵硬。蓝韫宜刚朝他扬起一个笑容,眼眸亮晶晶的,照着天上的星星。可当她听见他的语气,笑容又很快僵在了嘴边。“最后一次相见,还让你久等。”
他垂眸看着她,配合着他高挺的鼻梁,微微泛白的嘴唇,蓝韫宜似乎从他的每一寸轮廓线条中都能感受到温和又锋利的寒意。没有温度,就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蓝韫宜垂在身侧的手颤了颤,尴尬的收敛了笑:“没有等很久,我也是刚到。”
晏引霄垂眸听着,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却没有反驳她的话。他从胸口掏出那个熟悉的白瓷瓶,用将掌心摊开,放在了她身前。蓝韫宜看着他平坦在自己面前的手,抿了抿唇,把手伸了过去。小心倒上药酒,两只手反复揉搓,明明是一件普通不过的事情,让他做起来却是那么的矜贵优雅,他节骨分明的手指就像是在拨弄着琴弦。直到两人的手都热热的,变成了一种温度。可是谁都没有说话。三次相见,两个人的关系像是绕着一个闭合的圆圈,此刻又重新回到了原点。蓝韫宜垂眸看着两人交叠的手,微微叹了一口气,也不知是在惋惜米铺合办不成了,还是在叹其他的什么,可她却错过了他不同于往日的眼神。他此刻的眼神不同于平时的温柔,像是氤氲着水汽,又像是飘渺朦胧的雾。鼻前隐隐浮现出一股血腥味,蓝韫宜突然觉得他捏着自己的手,也微微带了些颤抖。她像是想到了什么,猛地抬起头,动作透着无法言说的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