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是吗?”
郎洋洋腾出一只手来摸自己的额头,没有感觉出什么不一样来,“应该不是。”
庄硕:“你额头都是汗,脸也红红的。”
他不知道怎么形容那种感觉,人发烧的时候会看起来有点朦胧,就是那种眼睛布满水波、骨头也软了的朦胧感。 说不清楚,又着急,庄硕想上前来试一下温度。 郎洋洋忙说:“应该是热的,没事。”
他拒绝的不明显,庄硕险些没看出来,但是脑子里晃过方才妈妈说的那些话。 “他小时候过得苦,多年自己漂泊在外,独惯了,太着急了会害怕。”
“好,那过一会儿再瞧,有没有头晕无力?”
庄硕说。
郎洋洋:“好像是有一点,但是没关系的,走吧,先下去。”郎洋洋和二姑妈还要去太公太奶奶的坟前祭拜,庄硕和谢阿姨也要再去别的地方。 现在时间十点钟,下山的时候出了点太阳,树梢上的水都还没有干,脸颊上已经有阳光。 青草香气蓬勃,很奇妙的感觉。 几个大人走在前面,郎洋洋和庄硕走在后面,庄硕本身已经帮忙提了很多东西,见郎洋洋不舒服,又把他手里的篮子拿过来跨在胳膊上,上半身挂满了东西,有些滑稽。 郎洋洋看他黑黑壮壮的模样,又丑又帅,就笑了一下。 郎洋洋:“你们现在要去哪里?”
庄硕:“要去我太公那边,还挺远的,你什么时候回长溪市?”
他想着来接郎洋洋。 郎洋洋说:“拜完太奶奶和太公,中午就回,悠悠和晓雯都请假了,店里需要人。”
庄硕:“回去记得测一□□温,买药吃。”
郎洋洋:“好。”
很快走到山脚下,庄硕和谢阿姨帮忙把他们的东西都装进车里,两家人告别,一前一后的开到镇上,再往不同的方向走。 太公太奶奶的坟墓近一些,位置也不偏僻,有堂叔他们在打理,郎洋洋就在一旁摆放东西就好。 正蹲在山神的旁边插香,郎青雨过来了。 “小叔。”
“嗯?”
“你是gay吗?”
“……” 郎青雨蹭过来,手里拿着一叠纸,压着声音说:“我听我妈她们说的,你是吧。”
郎洋洋转头看她:“干什么?”
郎青雨很少这样谄媚,她笑着问:“那你交男朋友是怎么相处的?同性恋怎么相处的?你还跟女孩子玩吗?”
郎洋洋笑出声,转头继续插香。 “小叔——”郎青雨着急地摇晃他的胳膊。 郎洋洋:“你几年级了?”
郎青雨:“初一。”
刚要问关键问题的时候,堂叔过来了,拎了半只鸡,两人对话被打断。 这里确实也不是说话的地方,总不能来扫墓,还在祖宗坟前念叨,让祖宗知道现在家里小辈全是同性恋。 堂姐叫郎青雨过去帮忙,郎洋洋说:“有时间你来店里找我吧,给做好吃的。”
人多手快,不到十二点就祭拜完回到镇上了,郎洋洋店里还有事情,和二姑妈先开车回市里面。 郎洋洋直接回了店里,路上接到悠悠的消息,她去扫墓把脚给崴了,说要先去医院今天没办法上班了。 那今天店里就只要郎洋洋一个人。 还好今天不是周末,人也不多。 郎洋洋刚开门就来了两桌客人,其中一桌是过来拍照的,点了东西上二楼。 点的东西不少,郎洋洋来回送了两趟才送完。 做完最后一杯馥芮白,郎洋洋终于能在吧台里的高脚凳上坐一下。 “呼——” 郎洋洋用手背探自己的体温,感觉烫了起来,症状还是头晕无力,但也没有到不能工作的地步。 好在凌晨的时候已经把东西做好了,下午就只需要做点简单的咖啡。 平时不觉得工作日客人多,现在一个人在店里,忙前忙后的,一个下午十几个客人都忙不过来,再加上一些外卖单子,忙得郎洋洋是晕头转向,有个外卖单子还装错了东西,好在是装多了,没有被投诉。 下午六点左右,客人多了起来,都是来排对面火锅店的号的。 等号的客人大多点饮料,郎洋洋是主做甜品的,手忙脚乱地点单做饮料。 他甚至不知道店里什么时候上了这么多果汁系列,暴打柠檬的时候感觉反作用力在暴打他一团浆糊的脑袋。 皱着眉头干活的郎洋洋听到门口的风铃响了,眼神没有离开手上的工作,嘴里喊了一句:“欢迎光临~” 受凉发烧的症状已经体现出来,连声音都沙哑虚浮了一些。 刚进门的客人站到吧台前面,郎洋洋这才抬头:“请问想喝点……你怎么来了?”
庄硕衣服都还没换,风尘仆仆地出现,张嘴就说:“你肯定发烧了。”
郎洋洋终于不再嘴硬,叹口气:“好像是的。”
“今天你说店员都请假,我想着你肯定很忙过来看看。”
他看郎洋洋没有力气还要用力捶柠檬,又说:“我能帮上忙吗?”
郎洋洋拿捣棒的手都有点发抖,但是庄硕不会做饮料,自己都有些生疏,庄硕来做要是不好喝那是砸自己的招牌。 在店里的客人等着,时不时抬头看吧台,看自己的饮料做好了没有。 庄硕看他犹豫,“你在旁边指导,放什么料你来掌控,我就负责做体力活,相信我。”
“那麻烦了。”
郎洋洋说。
欠庄硕人情固然让他有负担感,但让客人不满意更让人难受。 郎洋洋不喜欢职场的原因之一也是因为他是这样的人,他认真负责,从不懈怠自己手上的工作。 但这种人在职场上反而混不开,他碰到好的领导升了职,带着团队,却比手底下的人还要累,当时的同事戏称他,没见过哪个经理像你这样的。 郎洋洋不认为自己对工作负责,对同事对客户坦诚相待是错的,只是现在环境如此,认真工作不如搞人际关系。 所以他逃离了。 郎洋洋找了一个围裙给庄硕围上。 “把这个穿上。”毕竟是做食品的要注意卫生,庄硕拿过来就往身上穿,店里买的是可以挡全身的那种,庄硕身高193cm,平时店里三个人都可以穿的围裙,穿到庄硕身上,奇怪得像在搞变|态的cosplay。 “……挺好的。”
郎洋洋偶尔也说一点违心话。 没有全身镜,庄硕也不在意这个,戴上手套和口罩就过去了:“要怎么做。”
郎洋洋看看待做列表:“切六颗柠檬,还有这一框金桔,火龙果也切一下。”
“好。”
“对了,能先帮我把这个柠檬暴打一下吗?”
庄硕看着郎洋洋恳切的眼神,很开心,说了声好就拿起捣棒哐叽哐叽开始捣柠檬。 没有时间去感受这一份甜蜜,郎洋洋忙拿出杯子开始配料。 虽然庄硕看起来像笨拙的大块头,但干起活来很灵泛,郎洋洋说的每句话他都能立马领会到,然后干得漂漂亮亮的。 一开始郎洋洋还有些惊讶,他对做饮料怎么会这么顺手,后来想想,他一个能开农场,养殖种植农家乐全都能做的人,怎么会手笨。 忙到晚上八点多,店里总算是没有新的客人了,还剩下三桌人在店里吃着甜点小声聊天。 郎洋洋靠在吧台边,肌肉都酸软了。 “去旁边坐坐。”
庄硕过来说。
郎洋洋没有拒绝,实在是身体有些累,已经很久没有生病了,没想到这爬个山受个凉能发烧。 庄硕看出来他看待工作比看待自己身体重要,所以之前没有强求他休息,现在有时间,让他坐下休息之后自己出门,找个药店买了药和温度计。 店里随机放到了一首歌,范晓萱的《You don\'t trust me at all》,店里灯光昏暗,郎洋洋也昏沉,差点就要睡过去的时候庄硕回来了。 他在郎洋洋身边坐下:“洋洋?”郎洋洋想笑,但是没有笑出来,因为庄硕叫“洋洋”这两个字的时候,莫名变成的台湾腔,口音类似“痒洋”。 这是庄硕第一次叫他洋洋。 郎洋洋撑着胳膊抬起头来:“嗯。”
庄硕手里在拆温度计,是那种水银温度计,他用力甩甩,递给郎洋洋:“测一下温度,看看需不需要去医院。”
“好。”
郎洋洋的声音已经变了,带着沙哑。
他坐直之后接过体温计,左手拉着毛衣领口把温度计放到腋下。 郎洋洋累得迷糊了,根本没有注意到领口拉得过大露出小片胸膛,更没有注意到庄硕躲闪的眼神。 39度整,高烧了。 郎洋洋不是拿自己身体开玩笑的人,他要是倒下,店里都开不了门。 等最后三桌客人走了之后,郎洋洋穿上外套和庄硕一起出门,去诊所挂个水。 晚上气温低,郎洋洋又发着热,出门的时候咳嗽了两下,差点被踩空台阶。 “小心!”庄硕伸手扶他。
郎洋洋明明也是个正常身高体重的成年男人,被庄硕双手抓住胳膊的时候,像一直小狗被拎起来。 他转头看庄硕:“谢谢,我没事。”虽然这么说,但庄硕还是不放心,干脆就直接扶着他上车。 到了最近的诊所,郎洋洋非要自己去付钱拿药。 庄硕跟在身后,开始明白了这个人,这个相亲对象,他看起来温柔可爱,实则是个及其要强的倔驴。 了解郎洋洋的过程让庄硕感到过甜蜜,对这种微涩的心酸时刻也不抗拒。 他很清楚自己对郎洋洋有好感,这样的小性格,只让人觉得心疼。 弄好之后终于坐下开始打点滴,庄硕把外套脱了给郎洋洋垫手,弄的时候庄硕不小心碰到郎洋洋的手,慌张着闪开,郎洋洋抬眼看庄硕,没说什么,很温柔的笑了一下。 还没有弄好,面前路过一个人。 “郎洋洋!?你还真的回来了啊!”
是个穿着牛仔外套的矮个子男人。
郎洋洋和庄硕同时抬头看,郎洋洋没什么表情:“嗯,好久不见。”对方搞得好像很熟一样地在旁边坐下,看看郎洋洋上了针的手,又看看旁边的庄硕。 他眼睛滴溜溜地转两圈,贱兮兮问:“这是你新男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