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似染有血迹,猩红色的落叶悄然飘落,香气清远,弥漫在偌大的菩提林中,如似静室内燃起的檀香,让人心神宁静,无欲无想。
咚!一声清脆的敲击声忽然打破了这份宁静,就见一头浑身披有淡淡黑雾的黑色雄狮凭空浮现在林中,一双黝黑深邃的眸子静静凝视着前方正盘坐修行的时迟殇。 刚刚那声敲击,正是他一爪子拍在石头上所发出的,清脆的声响打破了宁静祥和的氛围,也让时迟殇从修行中骤然清醒过来。 一睁眼就看见前方瞪着自己的黑色雄狮,时迟殇微微一愣,茫然道:“到点了?能加钟吗?”“说什么浑话呢?听不懂!”
夜胧狮王哪儿晓得这种人间界的黑话,没好气道,“你能登顶神柱之巅,所以允许你在此修行七日,现在时间到了,赶紧收拾收拾,走吧!”
“只有七日吗?”
时迟殇此时也慢慢清醒过来,挑眉道,“不能多加几天?”
“滚犊子!”
夜胧狮王瞪着他,“你跟那混账把神池几千年积累差点吞了个干净,要不是我拦着,虹和翼都要把你俩给宰了,把能量重新榨回来,还想加时间?”
“行吧!行吧!几位前辈够小气的。”
时迟殇微微一笑,悠然自得地站起身,许是和狮幕接触过一段时间,面对这尊冥帝巨擘,他没有过多的陌生感,反倒有一种面对长辈的亲切和熟稔。
夜胧狮王也发觉了这位小辈的不见外,随口哼了一声,只是目光也终究温和了几分,淡淡道:“我那儿子就交托给你了。”时迟殇一怔:“前辈不自己带他吗?”
“不了,”夜胧狮王轻轻摇头,茂盛的鬃毛随之摇晃舞动,语态寂寥地解释着,“如今已不是当年血红帝国鼎盛的时候了,虽然名义上我们臣服了圣唐,但是定然会受到各种监视和排挤,今后五百年内,我等肯定只能圈禁在此不得外出。”
听到这儿,时迟殇也隐约明白过来,颔首道:“请前辈放心,晚辈定会好好照顾狮幕。”
“有劳了,”夜胧狮王看向他,诚恳道,“当年为了守护神血城,我不得不将他放在沥血堂,不想之后就是困守内城数千年,我亏欠他太多。”
时迟殇犹豫了下,只是这种事情他委实不知道该如何劝说,唯有抱了抱拳,没再言语。 气氛沉寂了片刻,夜胧狮王忽然扭过头来,眼神复杂地盯着他:“那件事,你知道了吗?”
时迟殇闻言想了想,抬手指了指天空,又指了指脚下,犹豫道:“这件事?”
“你果然知道了,看来那家伙的确留下了相关的信息,”夜胧狮王见状点了点头,自言自语了几句后,又看向他,“此事事关重大,你切记不得外传,也须得将这件事烂在肚子里。”
“晚辈明白。”
时迟殇点点头。
嗯了一声,夜胧狮王肃然道:“不过,既然你得了神血秘传,左右也不算是外人了,日后我等谋划启动之时,或许也需要你的助力。”言罢,夜胧狮王也不再和他磨叽,一爪子撕开身前空间,将时迟殇推了出去。 一阵天旋地转之后,时迟殇已然出现到了神血城之外,当看到他后,远处数道身影已是唰唰掠至,赫然是文彦君、幽泉、狮幕这一人一灵一兽。 唰地一声,脑袋上顶着狮幕的幽泉已经一溜烟扑到了时迟殇怀里,狮幕也顺势跃起,跳到了时迟殇肩膀上。 沥血狮斧从后方飘来,哈哈笑道:“你小子可算出来了,可让我们这番好等啊!”
“身为下属,等堂主难道不应该吗?”
揶揄了他一句,时迟殇看向文彦君,笑问道,“首座怎么有暇来神血城了?”
“来瞅瞅你死了没有?”
文彦君撩起发丝,巧笑倩兮,那倾倒众生的魅力,让这位集英堂首座愈发妩媚动人。
时迟殇一窒,干笑道:“让首座失望了,还活着。”“还能贫嘴,看起来的确是还活着,”文彦君微微一笑,细长而妖娆的眸子望向仍隐匿在虚空裂隙背后的神血城,轻声道,“我原以为你没两天就能出来,没想到你居然在里面待了七天,看起来收获不少啊!”
“还行,算是满载而归。”
时迟殇笑道。
瞧见他满脸欣喜,本来还想吐槽几句的文彦君下意识抿了抿嘴唇,不想扰乱对方此刻的心情,只是如此一来,她反而是心情不畅起来,淡淡道:“既然出来了,那就跟我回去吧!这趟回去,估计也不会太安宁。”时迟殇左手幽泉,肩膀托着狮幕,跟随文彦君往远处一座六驾马车飞去,好奇道:“怎么说?”
“真焰宗宗主金骨和苍流宫宫主洛雨四天前回归宗门,登上了刑事堂,和外事堂首席张美玉联名状告你残杀同门,只是这些天你还没出来,所以这事儿暂时被搁置下来。”
瞥了眼身后仍然微笑从容的年轻男子,文彦君轻哂:“此刻你出来的消息,应该已经被传回去了,做好准备,等回到阴阳宗,你应该就要被三堂会审了。”
能有资格外出创建势力,金骨和洛雨毋庸置疑都是冥尊级的巨头,这两人如今联袂而来,又有女圈兴风作浪,在暗中拱火,只怕此事很难化解。 只是听闻过后,时迟殇仅是轻轻颔首,那清隽秀逸的面庞上没有丝毫担忧。 几人来到马车上,驾驶座上的傀儡仆从提起缰绳轻轻一抖,驾驶着马车往阴阳宗方向赶去。 “看你样子,并不在意啊?”
文彦君柳眉微微挑起,姿态慵懒地斜依在旁边软枕上,“莫非你已有对抗冥尊的能力了?”
“首座说笑了,”时迟殇哑然失笑,摇头道,“要想对抗冥尊,我还早着呢。”
文彦君唇角微微勾起,露出些许银牙,神态不屑:“呵,你这小子惯会藏拙,在探索血蝠山之前,谁能想到,我阴阳宗不声不响居然多了一尊能与年轻至尊匹敌的后辈强者,你知道现在外界都怎么称呼你的吗?史上最强杂役!”
听见自己的称号,饶是时迟殇再怎么随性惫懒,也不禁脸一黑,咬牙道:“什么鬼称呼?”
“不好听吗?”
文彦君掩口轻笑,毫不掩饰那份幸灾乐祸,“这可是荡寒殿殿主骆荡天亲口给你取的,眼下恐怕已经传遍整个三途了,呦,史上鬼界最强杂役呢,名留青史吖!”
时迟殇额角黑线已是快要绷不住炸开了,好半晌才咬牙切齿地笑道:“行!荡寒殿,我记住了!”
瞧见他咬牙切齿的模样,文彦君笑容愈加明媚,正想继续调侃几句,眼神倏然一凛,冷笑道:“果然如掌教所说,有些人会忍不住。”
她这番话说的莫名,时迟殇却好像早已了解,轻笑道:“看来掌教和首座早有安排了?”
“你小子也准备了后手?”
文彦君讶异看来,见他镇定自若,不由嫣然一笑,“得,是我和掌教多虑,就你这三百个心眼子的家伙,怎么会不做准备呢?”
就在两人嘀嘀咕咕的时候,前方数万丈处,两道身影正傲立长空,滚滚黑烟笼罩身躯,将他们的样貌和气息完全遮蔽住。 在马车后方的山野中,十几道半透明的黑影如似鬼魅,藏匿在山野林荫之间,快如迅电般尾随着马车一路飞掠。 与此同时,在四面八方,一道道若有若无的气机亦是跟随着马车同步移动着,他们没有像前后两批那样肆无忌惮,都是保持着十万丈的距离,遥遥以冥念观察这边。 感应到四周无数道窥视的视线,文彦君轻轻一叹:“果然是财帛动人心,你有可能获得神血秘传的消息眼下怕是已传遍了整个三途,也就是此地偏僻,其他人短时间内赶不过来,若是拖个一年半载,怕是你刚刚从神血城出来,就有无数人会忍不住动手了。”
“敢问掌教那边,是准备了什么手段?”
时迟殇问道。
“你呢?”文彦君却也不答,而是反问他。
时迟殇想了想,一指肩膀上的狮幕:“这位的父亲,夜胧狮王。”“原来如此,他都将子嗣交托给你,也自然要维护你的安全。”
文彦君恍然,在时迟殇的注视中,她则是单手一翻,两缕阴阳气悄然升起,化为一阴一阳两座石塔虚影。
“阴阳双塔?”时迟殇心头微凛,颔首道,“多谢掌教看重。”
文彦君瞥了他一眼:“这话你回去了自己跟他说。”
“和首座说也差不多,”时迟殇笑了笑,语含深意,“毕竟首座会帮我转达的不是么?”
“所以说跟你讲话就很没意思,”文彦君撇撇嘴,又一翻手收起两道帝器投影,一脸没好气,“看破不说破,这种道理还要我教你吗?”
时迟殇微微一笑,伸手撩开帘子,转头看向外界。 前方拦路的两道身影,俱是冥尊级的巨头,后方紧追不舍的十几道阴影,也有冥尊坐镇,至于四周那密密麻麻的身影,有冥尊,也有冥皇,甚至还有不少想要浑水摸鱼的冥君。 只是在他掀开帘子的下一刻,一声碎金裂石的狮吼轰然炸响,滚滚气浪崩碎了天地时空,罡风所过,前方二人浑身黑雾轰然飘散,甚至浑身血肉都在这风力下寸寸瓦解,最终骨肉分解,真灵碎灭,陨落当场。 两位冥尊刚刚陨落,一只狮爪已经从天而降,顷刻间化为不周之巨,轰然拍落在马车后方,将那十几道魑魅魍魉尽数碾成渣渣。 一吼,一拍,仅仅是眨眼功夫,前后敌人已经尽数殒亡,看得时迟殇暗暗赞叹,也让四周隐匿在暗处的无数修炼者惊恐万分,再也不敢逗留,唰唰唰地四处逃窜而去。 夜胧狮王也懒得去追,凝息聚气,又是一声崩碎云霄的狮子吼,刹那间,以马车为中心,澎湃的气浪向着四面八方疯狂席卷出去,所过之处,一道道身影接连炸开,磅礴的冥能灵潮轰然扩散,仿佛在天地间炸开一朵又一朵的烟花。 凝视着远处一道道炸裂的身影,时迟殇微微一笑:“首座,继续走吧,狮王前辈会在暗中庇护我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