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茅洞天内,此时完全呈现出了日夜同存的奇异景象。半边是遮蔽天日的汹涌阴潮,半边是如若白昼的绚烂灵海,两股本质属性截然不同的庞大力量在两方催动下,不停地相互冲击在一起。望见那大阵竟然一时间无法被瓦解,鱼化龙凤眼微眯,继而露出一抹笑容,淡淡道:“该我们了。”
此次大战,鬼道和道门才是主角,归墟秘境和长平洞天虽然同样是鬼道所属,但是本质还是阴灵,不属于人间界,唯有他们这些鬼道修士,才是此次大战的主角之一。作为援军,大秦阴军帮忙占据了传送阵,归墟秘境负责对抗洞天大阵,接下来,也该他们这些主角亲自动手了。回过头,鱼化龙环顾着幸存下来的百余位鬼道修士,目光肃穆,沉声道:“此战能否成功,我鬼道能否崛起,彻底屹立人间界,全靠此战了!”
轰!率先回应鱼化龙的,竟然不是曹海荣和轩辕录章这两位铁杆,而是天尸派的掌教黄隍。且见这位穿着打扮好似寻常泥腿子的中年汉子叼着一根烟,从戒指中取出一具铜棺,上面没有什么用于封印的锁链和灵符,只是普普通通一个两米长的铜棺。但是当黄隍将之取出后,原先漫不经心的表情居然悄然收敛,变得凝重,他身后两位天尸派长老也是满脸肃穆,各自从戒指里取出一副铜质盔甲和一把染满铜锈的大刀。瞧见那大刀,正在阵前的张辽不禁心头一动,嘀咕道:“咋那么眼熟……”黄隍自然没听到张辽的嘀咕,见两位长老取出武器盔甲,他眼中蓦地狠色一闪,并掌如刀往左臂一斩,竟是一击斩落了自己的左臂,随后动作极快地把铜棺往上一抛,接着抓住断臂,运转秘术将之炼化为滚滚鬼气,尽数打入到刚刚飞起数米的铜棺中。轰!几乎在那股鬼气没入的刹那,整口铜棺陡然嗡鸣着炸裂开来,碎裂的铜块四溅纷飞,一道散发着浓郁腐臭味的身影从中一跃而出,轰然坠在众人身前。瞧见那全身腐朽而看不清容貌的身影,鱼化龙目光一凛:“上古天尸?”
轻轻摇头,黄隍叹息道:“上古三具天尸都已经被毁,这是我天尸派祖上重新炼制的,虽然品级不及上古天尸,却也有半步汲冥的威能,只可惜……”不用他说,大家也都能看出,那身影自破棺而出后,身上的尸气正不断地溢散出来,显然这具天尸并不完整,一旦释放出来,就会进入自毁的倒计时。众人心绪复杂之际,那具身影已经一抬手,将大刀和盔甲召了过去。待得看见那人披甲执刀,张辽陡然目光大亮,惊呼道:“云长?”
他虽然是惊呼出声,但是此刻战场混乱,连白起都没注意他的惊呼。看见黄隍取出了天尸派压箱底的天尸,曹海荣禁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伸手往脑门一拍,霎时剑压冲天,无穷无尽的碧色剑气从他眉心席卷而出,裹挟着一口萦绕有浓烈王气的长剑,冥息浩瀚,与鱼化龙头顶的阴阳镜遥相辉映。“魏武青虹!”
瞧见那口比阴阳镜品级还要高的冥器出现,鱼化龙失笑道:“老太君果然让你带来了。”
曹海荣嘿嘿一笑:“那是自然!”
轰!两人对话间隙,一座浩大城池陡然浮现在此处,虽然气息远不及阴阳镜和魏武青虹,但是表面那汹涌的鬼雾中混杂的冥息,依然清楚地告诉大家,这是一件货真价实的伪冥器。“丰都鬼城?乖乖,你们轩辕家居然舍得拿出来……”饿鬼道范山嘀咕了声,从怀中取出一个海螺,干笑道,“我饿鬼道没什么积蓄的习惯,你们也晓得。”
说是这么说,可是看到那海螺内散发出的可怕戾念,众人都知晓这海螺内肯定藏着一尊不弱于半步汲冥的恐怖鬼物。万鬼山、唤魂宗、荒神宗等势力也都纷纷取出了各自压箱底的手段,其中有弱有强,就不一而论了。待得众人尽数取出压箱底的手段,鱼化龙也是傲然一笑,示意时迟殇将操控阴阳二塔的令牌还过来,随后沉声道:“此战,全赖各位了!”
言罢,他径直激发了令牌。霎时间,先前被开启的传送阵中,一股近似星海狂涛的阴阳气轰然冲泄而出,循着令牌的指引,一路奔腾滚卷,粉碎着山岳地脉,瓦解着浩瀚灵能,狂涛之中,一黑一白两座石塔浮浮沉沉,为巨浪托举,跨越嘉兴和句容之间的空间,轰然挤进了三茅洞天。手握令牌,鱼化龙操控着那阴阳二塔腾空而起,牵引着后方那汹涌不绝的阴阳洪流,悍然撞击在了大阵豁口上。这两座石塔,是阴阳宗用以镇压阴阳福地的宝物,虽然本质上没有什么奇妙功效,但是处于阴阳福地内数百年,日夜承受阴阳二气的浸润,早已蜕变为了不逊色于九品鬼器的至宝。而此刻,鱼化龙以两座石塔为核心,强行引动着阴阳福地内积蓄了无数年的阴阳气灌入三茅洞天,非但能够污染着此地地脉,更是对这座大阵产生了巨大的侵蚀。轰!两座石塔落下之际,已经随着鱼化龙的意念轰然爆炸开来,狂暴的阴阳气近乎疯狂地冲击在大阵上,令得阵内一座座作为阵旗的山岳接连爆碎,更让那道豁口生生扩大了数平米。“上!”
眼见鱼化龙竟然生生自爆了自家两座至宝石塔,鬼道群雄亦是心头发狠,丰都鬼城、天尸、魏武青虹都是冲天而起,争先恐后地冲向大阵豁口。原先在归墟阴军的攻势下,那豁口就始终无法愈合,如今又被鬼道群雄这般不惜代价地猛攻,大阵中一座又一座的山岳在无法承受灵能负荷下接连爆裂,令得修补豁口的灵潮在短时间内急速降低。眼睁睁看着那道豁口逐渐扩大,凌子阳钢牙紧咬,正想着提剑上前,眼前忽然有一道人影闪过,赫然是一位老年道人。这老道人须发皆白,头戴莲花冠,身穿一条玄黄二色混杂的古朴道袍,手中持着一杆拂尘,虽然背对着自己,但是凌子阳依然能感受到对方身上的怒气。“远方师祖!”
知晓这位师祖心头不满,凌子阳却是松了口气,归墟秘境和长平洞天的阴军给他造成的压力也不由地散去数分,谨慎道:“徒孙惭愧,没能拒敌于外。”
“你惭愧何止这点?”
目视大阵外连绵无尽的阴灵大军,那老道人脸色平淡,冷然道,“你险些坏了我等取代武者的大计!”
凌子阳愧然低首,不过老道人也无心训斥他,目光扫了一圈,忽然玄黄色一闪,已经施展了缩地成寸的本事,如闪电般穿过豁口,掠到了归墟阴军上方,扬起拂尘击向郭嘉凝聚出的宝书。这老道人出现的毫无烟火气,但是动作却是迅猛如电,哪怕是近在咫尺的时迟殇都没能反应过来,反倒是落在归墟阴军之后的白起反应神速。那老道人刚刚掠出大阵,白起已经微笑着提刀跃起,抢在那拂尘落下前,一记雷芒般的刀劲斜向撩起,将千万根坚如仙金的拂尘白丝尽数阻回。那拂尘上的白丝本是寻常的雪山蚕丝,只是经过老道人两千八百余年的洗练,早已是成为了一件货真价实的仙器,纵使在仙器中品级不高,但是放在人间界凡尘,却已经是最顶尖的神兵了。只是白起那撩起一刀,看似刚直,却是锐劲内含,狂霆般的刀光生猛而霸道,那老道人不过对了一招,就感觉半边身子发麻,下意识地连续后退数步,留下数道逐渐消散的足迹残痕。老眼微眯,老道人盯着提刀而立的白起,似是认得他,良久后皱眉道:“武安君?”
“正是本君。”
白起提着长刀,猩色煞气萦绕甲胄,一波接一波,深沉如渊又浩瀚无穷,纵然老道人同为超越了第十二等级的强者,也不禁眼眸紧眯,满是皱纹的脸庞微微抽搐,肃然道:“本以为始皇去后,武安君该当是去了鬼界或冥界,不想竟然还在人间。”
盯着那老道人,白起面露好奇之色:“老狗,你认得我?”
没在意他言语的粗俗,老道人淡淡道:“贫道石远方,武安君当年威逼龙虎山时,贫道和武安君还是有过一面之缘的。”
眨巴了几下眼睛,白起似是想了起来,失笑道:“原来是你这老东西,当年你仗着道家势大,生生逼得本君收兵撤走,怎么,今天又想来架梁子了?”
“好叫将军知晓,贫道本就是茅山门人,”石远方脸色难看,沉声道,“将军已是世外之人,何必非要掺和进来?”
“本君虽然屠尽天下,但是何时离开过此世?”
白起似笑非笑,刀刃电芒渐浓,“倒是你道家讲究清静无为,这成天搅乱天下,为非作歹,又是为了什么?”
“道!”
石远方轻轻说了一句,忽地左手成掌,一击碎裂身前空间,继而扬起拂尘,千万白丝如潮卷出,没入空间裂痕,跨越千米之距,凭空遁现于白起身周,而后轰然撑起,一根根白丝弯曲如弧,从四面八方笼罩下去,狠狠扎入白起的身躯。方才缚住白起,石远方已经一手持柄,一手掐指结印,雄浑道力顺着白丝汹涌逆行,竟是撩拨起白起体内孽力,欲要从内部瓦解白起道基。这一手玩的甚是巧妙,白起当年坑杀赵国数十万军卒,又率众横扫九州,屠戮无数,引得怨煞无数,哪怕是死后,依然承受着巨大的孽力,难以解脱。好在如今白起已经修成魂道,又借时迟殇召唤的冥河投影获得了足够的冥气,早已是彻底稳固在了汲冥巅峰,若不是慑于人间界排斥,他早就能够靠着数千年积累,一举突破,飞升冥界了。所以那原先时刻袭扰着他的孽力,早已反过来被白起掌控,反倒是助长了他的战力,而此刻石远方借由拂尘白丝递来的秘力,非但没能彻底撼动白起道基,反而因为刺激孽力,令得白起一身阴力愈加凶横暴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