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你,央求你拍的那张照片,就是你穿着旗袍。云舒姐,你说我应该要价多少比较好,等我拿到了钱,我们两一人一半。】郑云舒顿时想起那张照片,就是得了摄影奖,那张侧脸照,连自己正面照都没露出来,竟然会有人愿意花高价买下来。郑云舒想了想,给杨欣珊回复道。【由你来决定,不用给我钱,那时候我的报酬是你已经请过我吃了,这张照片不是已经被宜海摄影照片艺术馆收了吗?】【是啊,他们在艺术馆有工作项目,那位先生逛着逛着就看上了我们的照片,说想要买下来。】原来如此,杨欣珊的男朋友也到宜海市工作了。【对了,云舒姐,那位先生说想要见一见你哎,他说你的眼底藏着一丝深不见底的黑雾。这和我拍照的理念有点不太像,明明是想表达即使眼里含着悲伤,仍然可以向光而行。】深不见底的黑雾……每个人看照片的角度都不同,郑云舒忽地想起某个人,无论看什么都会往消极的方面说,但不希望是他。【不用了,我不过是个普通人,没什么好见面的,而且我不懂艺术,可能没法解读拍照的意义。你告诉他,说谢谢他的喜爱就行。】【那好吧,反正有人喜欢并买下来,我已经感到开心了。】郑云舒关了手机,双手肘放在桌子上,抬眸望去窗外繁星点点的夜空。星星一闪一闪发着微小的光芒。隔了两天,助教已经给他们发过通知了,没有人要请假。他们站在路边的一棵大树下面,等着杨清明过来。想着一会儿六个人打不了一辆出租车,估计要分批坐。一辆银灰色的面包车停了下来,按了按喇叭声,马路边的他们目光一致都看去这奇怪的面包车。正当面包车副驾驶摇下来车窗,看到此人,他们都傻了眼,杨清明戴着黑色的墨镜坐在副驾驶。他慢条斯理地开口说:“快点上车,我们要出发了。”
堂堂有名的心理专家,还是有名的教授,居然这么接地气,说出去,谁敢相信这大佬坐面包车拉他的学生们前往做调查研究。杨清明带着他们来到郊区的一处敬老院。这家敬老院修建的地方蛮大的,周围小卖铺就那么几家,人看着不是很多,绿化带很多。杨清明不知是在给谁打电话,过了片刻,一位年纪不到二十岁的小伙子走了出来。他个子很高挑,身材微微有点胖,眉眼青涩稚嫩额角上贴了个创可贴。“杨教授好,你又带学生过来考察啊,得亏我们院长前几天说让我们搭建舞台,我们还以为是谁要来看望看望老人,原来是杨教授你们啊。”
一听到“又”,之前有人和他们一样被迫表演过。他们顿时杨清明早就策划好了,等着他们过来表演,无所谓,丢人也就丢杨清明的脸面。杨清明把随身带的两本书递给小伙子,“这书你们拿去好好看,我下周周末会考察你们的。你带着我的学生们,先去逛一逛敬老院,让他们和老人熟悉熟悉,我去找下你们院长聊聊天。”
“谢谢杨教授,”他开心地收下了书。“好的。”
郑云舒不明白杨清明为什么要考察他们,他和口中的他们是什么关系?杨清明头也不回直接进去了,留下懵逼的他们,什么都不交代就走了。小伙子对上他们几人的视线,看到他们手里一大堆水果礼品之类的,“大家好,幸福敬老院欢迎你们的到来,一会儿你们可以将这些东西放在警卫室里面,警卫大叔会把你们心意带到,我提爷爷奶奶感谢你们。有什么问题可以问我,请大家跟我一起走。”
他们五个人只能跟随上小伙子的脚步,其中一位女生蹉跎了一会,才大胆地问,“小帅哥,你几岁了啊?看着很年轻,还在念书吗?”
“我已经18岁了,因家里很穷,念到初二被迫辍学了,出来就打工。”
他们感到吃惊,这么早就出来打工啊。看着小伙子脸上的表情很诚恳,不像是在说谎话。“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林俊杰。”
“这敬老院建了多长时间啊,看着建筑挺新的,环境倒挺漂亮的。咦,居然还有菜地。”
林俊杰指着那一排排树木,以及地上长出的鲜花,还有花园后面的菜地,热情地说:“这些都是爷爷奶奶亲手种植的,他们闲来无事,只能靠着种种东西打发时间。”
格子衫男生问道:“你们照顾老人有工资吗?累不累啊?”
“有,很少。不是特别很累,有些老人,他们生病了,所以要多点精力去照顾。”
林俊杰微笑地回答。郑云舒很清楚他们要问的问题不是这个,是想要问关于罪犯的事情,但又不能直面说出来,只能先问东问西。今天来这里的任务是要考察部分老人的孩子们是因为什么原因才会犯了法。“其实吧,我们就好奇的是……”他打断了男生的话,“我知道你们想要问什么,所以,不用担心老爷爷奶奶会难过、生气。他们很好相处的,你们不用害怕,有什么问题可以说出来。”
林俊杰的这番话让他们心里的负担稍微减轻了些。进去走了很久,林俊杰一一地为他们介绍食堂、老年健身器材……等等。看来这家敬老院和别的敬老院没什么不同,老人们待在这里也不会感到无聊或不适应。看到前面自带喷泉的小花园附近聚集了很多老人,有的三五个一起聊天,有的一个坐在小小板凳上,闭眼晒晒太阳。林俊杰说,“你们可以去找他们问问,等到了中午的时候,我会来找你们的,我先去忙工作了。有什么问题,可以找那个护工小姐姐。”
手指着不远处正洗衣服的女生。他们看不到那女生的脸,只能看得到背影。林俊杰说完已经离开。他们已经分开寻找各自的目标,唯有郑云舒停留在原地。心里种种疑问都需要人解答。从开始进来到现在,这家敬老院还有林俊杰都无一是在告诉自己,他们如敬老院的名字“幸福”一样,都很幸福,但是太过和谐的氛围越是显得有几分诡异。现场的老人们脸上都透着一股对生活感到满意的表情,似乎没有一个人偶尔流露出一丝淡淡的忧伤,仿佛他们的孩子没有犯过罪似的。之前查阅过幸福敬老院,它建了有不到五年,里面居住着几十位老人。大多数都是孩子在监狱里,无法赡养他们,亲戚也不愿意养所以国家建起这敬老院来让可怜的他们过来安度晚年。也见过一个老人看着自己的孩子被警察押走,脸上既有震撼难过,也有无可奈何的不舍。时间也没那么久,那些老人们是真的释怀了吗?瞧着他们已经纷纷开始问话,她还没打算要去问,扫视了一圈,却在洗衣服的女护工身上看到,面无表情的她眼底一抹浅淡的悲哀。女护工年纪大约四五十了,身子有些消瘦,扎了个丸子头。比起那些老人,郑云舒更想要了解女护工。郑云舒下决心,先了解这护工姐姐,如果自己看错了,可以再换一个。见她在洗床单,地上还有一堆脏床单,“您好,护工小姐姐,需不需要我帮忙。”
她听到后抬起头,看到的是穿黑色卫衣,挽起头发的漂亮姑娘,脸上扬起一抹浅浅的笑容。“不用了,谢谢姑娘,这些床单都很脏,有些床单残留着老人的屎尿,怕脏了你的手。”
“没关系,我只是想要帮个忙而已,这么多的床单,洗的完吗?”
郑云舒蹲在她面前。见姑娘是真心想要帮忙,本来今天是和另一位同事一起洗,但因为另一位同事家里有急事,所以这些都由自己洗。“你等一下,”她站起身去后面的房子里拿了新橡胶手套和凳子,都给郑云舒。“用这个,水有点凉,这个凳子也给你。”
“谢谢,我怎么称呼你?”
她呆怔了下,“叫我云姐就行。”
接着低头洗床单。郑云舒吃惊了一下,她的名字和自己的名字一样都带云。“我的名字也带云,我叫郑云舒。”
她开始把床单浸没水里。天气很晴朗,微风习习。“云姐,你在这里工作了多久?”
“一年多,去年还是院长给了我这份工作,提供我吃住,不然我可能没办法活下去。”
云姐去年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但自己又不能操之过急,怕她抵触自己,不肯打开心扉,要细细询问。“听起来,院长对你们很好。”
郑云舒抓起一点洗衣粉,洗去。她眼里微波渐起,“是啊,他对我们都很好,来这里工作的人,都是曾经走投无路的可怜人。”
郑云舒听出弦外之音,刚刚面容带笑的林俊杰是这样的吗?来这里的人都有过一段无法忘怀的悲伤。看着云姐,不经意地问道:“云姐,请问你有孩子吗?”
云姐洗床单的动作顿住。郑云舒感觉自己提的问题有点唐突了,云姐她应该是有孩子的。“云姐,不好意思,我以为你有孩子的。”
“没事,我是有孩子,但他在服刑中,因为抢劫罪,被判了三年。”
云姐声音淡淡,听着很无能为力。虽然罪名不同,但是与自己曾经服刑时间都一样。“对不起,提到你伤心难过的事。”
郑云舒边洗边望向云姐,她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你不用说对不起,我已经释然了,院长那天已经开导过我。归根到底,都是因为我教子不方,导致他走入歧途。”
“那方便我可以倾听你和他的过往吗?”
郑云舒注视着云姐的眼神,虽然她不看自己,可能是在压抑眼里的悲伤泪水。云姐也看向了自己,嘴角微微上扬,“可以啊,我知道你们的本意是好,是为了避免以后的人再犯一样的罪,才会找我们了解了解。我想知道,你怎么会找了我,不应该和他们一样,找那些老人了解情况吗?”
郑云舒咬了嘴一下,还是将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因为爷爷奶奶们脸上看起来很幸福,在他们身上我找不到一点点悲哀的感觉,没有你看着会有些难过,比起他们,你眼里的故事比较吸引我。”
云姐似乎听懂地点点头,“他们看着是幸福,内心里还是会很痛苦,有的老太太晚上会做噩梦,哭着要找孩子,有的老爷爷好几天一句话不说。诸如情况经常发生,甚至有的老人因为太痛苦,患上了心理疾病,院长害怕他们伤害同龄老人,把他们送到另一栋楼,采取陪伴治疗法。那个林俊杰额角上的伤,是某个老爷爷暂时发了疯拿东西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