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山月的意识在缓缓地恢复。 蝉鸣声，鸟叫声，像是放大了一百倍，在她耳边响起。她不适地拧紧眉头，睁开眼后，过于刺耳的嘈杂声才渐渐变轻。 她站在一条林荫小道上。 两边是绿树花丛，每隔一小段距离，设有木质长椅，草坪上还立有请勿踩踏的标语，而小道的尽头是一个五角凉亭，凉亭上还有石桌石凳。 初步判断，是个类似公园的地方。 山月还保持着进入热搜前的姿势，紧紧地拉着凌枝的手。而凌枝也紧紧地拉着齐晚笙的手。 她是第一个醒来的。 凌枝和齐晚笙仍旧闭着眼，两人身体微微发抖，似乎还没有恢复意识。 她轻声喊道：“小枝，阿笙。”凌枝是第二个睁开眼的。 她看了眼山月，又看了眼周遭，松开了山月的手，啪叽的一声，往自己脸上甩了一巴掌，随即露出见鬼的表情：“哦豁，不是做梦。”
齐晚笙也清醒过来，问：“你们公民编号是多少？”
山月：“D开头的，个人面板上……” 话音未落，她眼前就弹出了一个透明的面板，上面赫然是她的个人属性，刚刚那一道机械音念过的数值全都在上面，并且她的公民编号后面多了一个括号，括号里面是——#三杯咖啡如何分给四个领导#。 山月说：“D100082。”
凌枝：“D100083。”
齐晚笙：“D100084。”
三人互望一眼，发现看不到其他人的个人面板，只有自己才能看得见自己的面板。 三人又互相报了个人面板数值，一琢磨，发现只有山月的个人面板有些奇怪，检测不出精神值和武力值，以及体力值有点过低了。而相比之下，凌枝和齐晚笙的个人面板比较正常。 凌枝的精神值是90，武力值是60。 齐晚笙的精神值是60，武力值是40。 而她们俩的体力值和生命值，都是100。 三人最开始是打游戏认识的，后来成功面基，成为闺中密友。 现在对于这几个数值都不陌生。 凌枝说：“有点儿像全息游戏。”
齐晚笙总结说道：“可以理解为，现在我们所处的地方是一个名为三杯咖啡如何分给四个领导的游戏，游戏最终目标是回答这个热搜具体描述了什么内容。”
凌枝：“没错，道理是这个。”
她在个人面板上翻来覆去地查看，说：“可是它没有颁发游戏任务，如果类比成游戏，可以说是一个开放世界类游戏？随便玩家探索，造作，只要最后把公主救出来就好啦？”
凌枝随手摘了路边的一朵郁金香。 “花做的好真啊！我看看我有没有背包，哦，没有，个人面板上也没显示郁金香+1。”
山月一直没有吭声，目光像是在看虚空。齐晚笙一看就知道她在看自己的个人面板，只是她已经看了将近五分钟的时间。 “月月，你怎么了？”
山月一直在看自己的精神值和武力值，听到阿笙问话，才收了面板，说：“饿了，我的体力值太低了，应该是饥饿造成的。”
她刚到这儿的时候，只觉饥肠辘辘，这会儿捏了捏手心，已经开始感觉到身体上的无力，和轻微的眩晕。 凌枝和齐晚笙此时可以理解山月为什么会体力值这么低了。 在现实生活里，山月本身食量就巨大到令人发指的地步。如果说普通成年女性吃一碗饭能吃饱，那山月需要吃四碗。 她们俩陪她去医院做过一个全方面的检查，并没有检查出任何问题。 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凌枝说：“如果100体力值是满值的话，你现在是50，好像有点危险了。”
齐晚笙也说道：“对，既然没有颁发任务，也没有遇到其他玩家，我们先给你找吃的。这儿看起来像一个公园，公园里应该有卖吃的。”
山月说：“一个很现实的问题，你们有钱吗？”
山月这么一说，凌枝和齐晚笙纷纷后知后觉。 她们的手机虽然也跟着过来了，但是没有任何信号。现在大多数人出门都不带现金了，更何况这还是个副本世界，流通的货币也不知道是什么。 山月说：“我们先出去看看，副本里有领导有咖啡，应该会有咖啡厅和办公楼。有咖啡厅的话，应该会有吃的。”
“哎，等等！”
凌枝忽然伸出手，摘了路边结的红果子，递给了山月：“你看看这个吃了能不能恢复一点体力值，这是紫叶李，公园里经常能看见的，能食用的，没有毒。去年我给你们做了一道小李子炒肉，就是用这个做的。”
凌枝不提还好，一提齐晚笙都觉得胃部反酸。 她的这位好姐妹，总是热衷于做一些黑暗料理，越是暗黑的搭配她越是感兴趣。得亏山月不挑食，什么都吃，作为捧场王，总能将凌枝烹饪的一切食物全都吃光。 山月毫不犹豫就把凌枝递来的紫叶李吃了。 凌枝期待地问：“体力值有上涨吗？”
山月盯着自己的个人面板，点头：“有！涨了0.1。”
“好耶！”
凌枝兴奋地搓搓手，说：“接下来的49.9就交给本大厨吧！”
凌枝拽着山月就往绿化带里冲。 齐晚笙见状，也只能跟着她们跑。 凌枝有着相当丰富的野外烹饪经验。 在她看来，万物皆可烹饪，生吃是绝对不行的，那是对她烹饪技术的侮辱！ 所以，在投喂了山月99个野果子后，凌枝发现公园里竟然藏了一片波光粼粼的湖泊。 有湖泊代表什么！ 有鱼！ 凌枝表示：“月月，阿笙，你们在这里等我，我去抓鱼。”
齐晚笙拉住凌枝：“等下，如果这真的是一个开放世界类游戏，湖里有怪怎么办？”
凌枝说：“那我跑快点？让月月吃饱了，我们再去救公主，啊不对，是给领导分咖啡！个人面板说了，体力值过低会影响生命，没有生命就没法搞明白突如其来的热搜是怎么回事了……” 她拍拍胸口，说道：“放心，我抓鱼很快的，我去弄点简易工具。”
齐晚笙与山月纷纷在脑海里浮现出三人去山里露营，小枝挥着捕鱼叉，一叉一个鱼朋友。 不得不说，小枝在野外生存的技能点确确实实是点满了。 十五分钟后，凌大厨往岸边丢了五条鱼。 又过五分钟，凌大厨生起了火。 过了一个小时，天空一声巨响，凌大厨的“烤鲫鱼”“郁金香鲤鱼汤”“鱼皮爆炒紫叶李”“鱼骨烤李子”“郁金香紫叶李无名叶大乱炖”闪亮登场。 山月捧场地吃了一大半，又嗑了许多酸酸甜甜的紫叶李，体力值已经涨到了90。 她说：“我感觉身上充满了力量。”
凌枝用力点头，说：“是的，美食就是会让人浑身充满正能量。”
齐晚笙没有吃。 倒也不是怕黑暗料理伤了胃，这些年她虽然吃得不及山月多，但也吃了不少，她的胃已经习惯凌枝的厨艺了。 她只是不太能接受凌枝的做饭工具，那一个被当作锅使用的陶瓷罐子。 一个小时前，她眼睁睁地看着凌枝从湖里捞出来的。 ……看起来很像装某种尸体燃烧物的容器。 凌枝问：“阿笙，你体力值没掉吗？真的不吃点吗？”
齐晚笙说：“我吃果子。”
凌枝又问了下姐妹们的体力值，得知体力值平均在九十以上后，她心满意足地开始烤自己的衣服。 她感慨地说道：“湖里一个怪都没有，还能让我们捕鱼生火，也没有冒出什么怪来，这个副本游戏好像还挺简单的，希望我家人进去的副本也能这么简单。”
山月咬了一口烤得外焦里嫩的烤鱼，说：“我观察过周围了，暂时没什么危险，我们可以继续公园野炊，再补充点体力值我们就离开，最好准备点晚上吃的。”
提起这个，凌枝就充满干劲。 她摩拳擦掌：“交给我！”
比起闺蜜三人组这边的悠闲惬意的野炊氛围，凉亭那边的氛围显然大不相同。 小小的五角凉亭，挤了十几个人。 “没什么好担心的，新手副本一般不会太难，只要跟着提示走，就知道该怎么做了。你们等着吧，现在是在等人，等人齐了，引路的NPC就会出现带我们走剧情。我们这个热搜看着就没什么危险，你们选到这个热搜是走大运了……” 被众人围着的男人翘着二郎腿，坐在石凳上。 比起周围人的惶惶不安，他显得过于冷静，仿佛对未知的一切了如指掌。 有人狗腿地上前给男人捏肩：“大佬，你是不是知道点什么？”
被称之为大佬的男人叫金三泽，他坦然接受了捏肩，神秘地笑了下，说道：“是知道一点，总而言之听我的准没错，”一顿，话音一转，“不听我的，后果自负。”
在全球热搜变异之前，已经有小部分的热搜变异了。 相对应的，也有小部分人提前进入了热搜世界。 如果比作一个游戏，相当于已经有部分人拿到了内测资格。 而金三泽的姐姐金七澜提前了一年获得内测资格，作为弟弟的金三泽，早已为“公测”这一天做了大量准备。 不过一切都是纸上谈兵，吹嘘的同时也难免有些心虚。 他姐姐说了，热搜世界如战场，一切都是瞬息万变的，并非死记硬背套路公式就能安然度过。新人副本至关重要，表现得最好，并且完美阐述热搜所有内容的新手，能获得更好的技能。 而技能又是后续热搜副本活命的关键。 金三泽暗中告诫自己：稳住，不能虚，只要能成为一群新手里的领头羊，表现分自然不会少。 其他人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都一个多小时了，引路NPC怎么还没有出现？”
“是还有新人没来齐吗？”
“应该不可能吧，我是第一个到凉亭的，人出现在林荫小道上后，一眼就能看到这个凉亭，后面的路一眼看不见尽头，正常人应该会先往这里走吧？再说了，后面凉亭里集聚越来越多的人，出现的新人一眼就能看到。”
“是的，而且一个多小时了，再也没有新人出现了。”
“金哥，这是为什么？”
金三泽故意没说这个规则，就是为了显摆自己知道得多。 他说：“热搜世界的第一个规则，九十分钟新人保护期，九十分钟后没有跟着主线任务走，将脱离新人保护期。”
“会……会发生什么？”
金三泽的声音低沉：“会要你的命。”
他看了眼时间，说：“九十分钟从最后一个新人进入副本算起，差不多了。”
话音落时，林荫小道里缓缓走出一道细长瘦削的身影。 几乎是一出现，凉亭里的所有人都噤声了。 那一道身影实在太瘦了，身上仿佛没有一丁点肉，像是薄薄的骨头架子顶了一张毫无血色的人皮，深陷的眼窝几乎框不住凸出来的眼球，随着他一颠一颠的脚步，上下晃动，眼白里全是骇人的血丝。 他对所有人咧开苍白的唇，露出泛黄的牙齿。 “上面的领导对本次团建活动十分重视，花了大价钱才包下场所供你们实习生团建。幸好你们没有辜负领导的苦心，看得出来你们身体素质都不错。来吧，站好，按身高排成三排，拍几张照片。”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的。 金三泽知道这是引路NPC了，连忙指挥大家列队。 瘦骨嶙峋的NPC多看了金三泽一眼，赞赏地说道：“职场里懂得为上级分忧也是很重要的一部分，你们要多向他学习。”
NPC的衣服上别了工作铭牌。 蔡京。 行政经理。 金三泽立马说：“能为经理分忧是我的荣幸，以后向您学习的地方还有很多。”
他摸了一把口袋，给蔡京递上了一根烟。 蔡京似乎很满意金三泽的行为，说：“你表现得不错，我会在领导面前为你美言几句，具体能不能留下来最后还是得看你的能力。”
蔡京拍了几张照片，又看了眼时间，说：“离下班时间还有一个小时，你们回公司继续上班吧，把今天的团建报告写了给我，每人一份，没写完不能下班。公司在十四层，别走错了。公司旁边有公园就是方便，下次团建可以考虑继续在这里办。”
蔡京最后两句是喃喃自语，说话声音不大，但所有人都听清楚了。 他说完就踏上林荫小道，身影渐渐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中。 NPC一走，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有个女孩小声说：“他长得不太像人，好可怕啊。”
“可不是吗？半夜看到能吓死的那种。这个副本世界的NPC都长得这么可怕的吗？”
“金哥，接下来要怎么办？”
金三泽刚刚近距离接触了NPC，他身上有一股特别难闻的气味，像是冰箱里放坏了一个月的烂肉，那薄薄的皮肤之下，血管好像还动了几下。 虽然已经从他姐那儿打过预防针了，但真正见到的时候还是有点害怕。 然而事已至此，害怕也没用。 他强壮镇定地说：“能怎么办，按照NPC说的，上班。”
人群里苦不堪言。 “……啊，都世界末日了，还要上班。”
“剩一个小时也不放过，热搜世界也是不折不扣的资本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