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山月停下来的时候，公园凉亭周遭已经是一片狼藉。 满地的头颅与身躯，还有肢解的手脚，以及散落在血泊里的脏器。 短短半个小时，这个区域已经被鲜血染红，凉亭，石桌，石椅，鹅卵石铺就的林荫小道，小道旁的花草树木，无一幸免。 山月握着钢管的手在疯狂发抖，连带着心脏也砰咚砰咚地乱跳。 鼻翼微痒。 她伸手擦了把脸，指头是红色的，血液还是热乎的。 山月的呼吸急促了起来。 刚刚砍怪的时候没有太大的感觉和触动，可现在停止下来后，一个在法制道德社会里活了二十三年的人看着满地尸身，整个身体控制不住地颤动。 她们将这里比作开放类游戏世界，可也只是比作，她们三个人谁也没法确定，这里是否是另一个世界。 这些NPC又是不是真的生命？ 只是她不杀这些NPC，她就会被杀掉。 她要活下去，要保护小枝和阿笙，就必须杀出一条血路。 她别无选择。 得到暂时的自我心理慰藉的山月轻微地松了口气，与此同时，紧绷的神经一放松，她忽感天旋地转，四肢发软，整个人软绵绵的。 她跌坐在凉亭上，单手撑着钢管，才稳住了身体。 山月打开个人面板。 体力值：25。 竟然这么耗费体力值吗？ 半个小时就失去了七十体力值。 看来以后非必要还是少用这样的攻击方式，否则就体力不支了，没有队友保护的前提下容易暴毙。 她摸了下口袋，摸到了两包小饼干。 有点眼熟。 是她之前从茶水机扫空的零食。 不用想也知道是小枝塞进来的。 小枝一直有这样的爱好，偷偷地往她和阿笙的包里塞各种吃的。不过如果是她自己做的话，大概率会全塞给她，因为阿笙基本上不吃奇奇怪怪的食物。 她拆了一包，塞进嘴里。 她其实没什么胃口，但是身体在明确地告诉她，她需要摄入能量或者休息。她逼着自己吃了下去。 吃了两包饼干后，体力值恢复了两个点，变成了二十七。 作用不大，聊胜于无。 不过似乎恢复点力气了。 山月跳下凉亭，最后扫了眼满地的尸首，疾步离开了公园。 她回到咖啡店。 凌枝惊呼了一声：“啊！月月！你受伤了吗？怎么全身都是血？”她匆匆扫了眼外面，见没有NPC在后面追着，更加忧心了，问：“发生什么事了？”
山月不想让两个闺蜜担心，说：“没什么事，今天开了个不错的身体盲盒，我把他们全干掉了，都是他们的血，不是我的。只是……” 凌枝着急了起来：“只是什么？是不是哪儿受伤了？”
山月说：“只是我饿了。”
“欸！”
凌枝火速把一大堆小点心堆到了山月面前，又说：“你等等，我去后厨给你弄三明治，再给你弄点喝的。”
凌枝一溜烟地就窜进了后厨。 齐晚笙拿了手帕出来，沾了水，给她擦拭脸上的血迹，说道：“我晚上和小枝讨论过你的身体盲盒，你有往动物盲盒方向想过吗？”
阿笙说话总是轻声细语，温温柔柔的，如沐春风一般，很容易就令人的身心放松下来。阿笙也总是随身携带一块手帕，她常年留着乌黑及臀的长直发，用一根木簪子挽起来，衣服风格也从未变过，都是棉麻布料的新中式风格，兜里总会有一块带着桂花香气的手帕。 山月吃着第三块饼干，闻着帕子上熟悉的香味，依稀间似乎回到了安全平和的现实世界里。 她陷进阿笙房子里的柔软大沙发上，搂着抱枕。 阿笙点起有着好闻香气的蜡烛，温声细语地问她：“最近是有什么烦心事吗？”
如今明明身陷热搜世界，可看着阿笙，听着阿笙说话，有那么一瞬间，仿佛所有烦恼都变轻了，时间也变得缓慢。 山月说道：“我有想过，以前有好几次我推测过我开了一条鱼，我明明没有鳃，可我能在水里呼吸。但我无法确定是不是动物盲盒，又或者是我身体某部分在某一天得到了强化。进来热搜世界后，身体盲盒带来的感受更加明确了，也许是我没有去压制它。毕竟在现实世界里，根本用不上身体盲盒，有时候还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进来后，面对这些NPC，还有变异物，反而需要盲盒了……” 山月认真地感受着今天身体盲盒带来的变化，她描述着：“我能感觉到今天的盲盒力量非常强大，我是第一次使用，但与我的身体非常契合，仿佛我天生就会使用这些能力，像……” 她顿了下，吐出二字：“本能。”
齐晚笙说道：“也许这就是你的本能，我和小枝猜测，你第一天应该是大型动物，攻击力不弱，还带锋利爪子的。”
山月说：“那一天我觉得我的皮肤变得无比厚实，蔡京试图划破我的皮肤，但是没有成功。它身上的活木刺非常尖利，碰到我的皮肤了，但没有留下任何伤口，只有一道划痕，并且迅速愈合了。”
齐晚笙说：“皮肤厚实……” 此时，凌枝端了三明治和一杯苹果汁出来，接上了话题：“是水牛吗？水牛的皮肤非常厚实，宛如一层坚硬的盔甲。哦对，犀牛的皮肤也非常厚实。”
齐晚笙说：“它们没有锋利的爪子，从攻击方式上看来，我觉得是熊科动物，也符合皮肤厚实这个条件，熊类动物的皮肤，尤其是北极熊，能达到五到七厘米。”
两人齐刷刷地看向山月。 “你觉得你是熊吗？”
山月表示：“很有可能。”
齐晚笙说道：“第二天是猫科动物吧，但你说攻击性不强，所以我觉得大概率是猫。”
凌枝疯狂点头：“对对对，昨天月月你睡觉的时候耳朵会动诶！超可爱的！像阿笙家里的小饕餮和小貔貅！”
山月说：“确实很像，我昨天睡了很长时间，哪怕是这么危险的环境。猫的睡眠时间比人长很多……”她琢磨着，又说道：“而且夜视能力绝佳，速度也快，弹跳力也不错。今天的身体盲盒，像是昨天的加强版，夜视能力，速度，弹跳力都更好了，我跑一百米只需要五秒钟不到，而且爆发力相当强，轻而易举就能撕裂NPC。”
凌枝：“是可可爱爱的大猫吗！老虎？”
齐晚笙说：“狮子，豹子也都是猫科动物。”
山月说道：“都有可能，不过实在不好分辨。”
齐晚笙说道：“不管是什么，都派上用场了。真希望我也有这样的本能，我也想保护你和小枝。我们待的这个世界，远比我们想象中要残酷。我们并没有亲眼所见，但其他玩家是亲眼见到了蔡京把违反规则的八个玩家直接生吞了，连骨头都没有剩。这就是一个丛林法则的世界，我们必须要强大起来，也要在必要时刻拿起武器面向和我们一样的玩家，活下去才有新的希望。”
凌枝郑重地点头：“对，活下去才能和自己的家人团聚！我也会努力强大起来，保护你们的！”
和两人的谈话冲淡了山月内心杀光NPC后带来的心理不适，她有些庆幸，不是单独一个人进入这个热搜世界。 阿笙和小枝说得没错。 必须要强大起来！ 才能杀出一条希望的道路！ 她三下五除二地吃完了三明治，也喝了苹果汁。 体力值恢复到三十二了。 凌枝企图给她塞更多的食物，山月拒绝了，她说道：“靠吃东西恢复体力值太慢了，我睡一觉就好。今天我在公司发现了一些新线索，我长话短说……” 山月分享了今天发现的新线索后，又说道：“本来我现在应该回公司了，去盯梢茶水间有没有闹鬼，但我体力值太低了，今晚是无法盯梢了。你们多留意办公楼的情况，因为我不确定会不会闹鬼，也不确定会不会有什么新主线剧情出现……蔡京虽然给了我们咖啡，但我总觉得这个热搜世界不会这么简单，很多地方仍有疑点，比如那个上锁的房间，又比如对面的咖啡馆，还有一点，你们可以注意一下对面咖啡馆外面的小黑板，它每天的内容都会变化。”
齐晚笙说：“好，你放心睡，我和小枝轮班盯梢，我们俩白天睡够了，晚上其实可以不休息的。”
凌枝也点点头：“对。”
山月脸上的血迹已经被擦干。 齐晚笙说：“你把衣服给我，我想办法弄掉上面的血。”
“好。”
山月果断地脱剩内衣内裤，把衣服给了齐晚笙。 她说了句：“嗯，看来是猫科动物了，我脱了衣服竟然一点儿都不觉得冷……”她摸着光滑的皮肤，说道：“似乎有一层皮毛包裹着……” 不过有一种冷，叫阿笙觉得她冷。 齐晚笙把之前山月从NPC身上抢下来的西装外套盖在她身上，说：“小心着凉，”一顿，她又说：“小枝，你不要盯着月月睡觉。”
凌枝：“好，我就看一眼！”
齐晚笙：“一眼也不行哦，让她好好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