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夜,守城的士兵便牺牲了近万之数,伤亡之巨触目惊心。陵安城内的百姓听着城头的厮杀直到天明将歇,死亡的恐惧笼罩了每一个人。黑暗中有人死去,有人呜咽,有人独坐到天明。天亮之后,有百姓自发去了四方城墙,帮忙收殓尸身,有老者和少年走上墙头,拿起了刀剑,有书生在城中奔走相告“援军将至,请诸君与我共诛贼寇。”
这一日,陵安城死了许多人。这一日,陵安城许多人活了过来。许长史热泪盈眶,“王爷,您看,百姓们自发守城了,陵安有望!”
姜琛看着城墙上密密麻麻的人影,对身侧的哈桑将军说道:“加紧攻城,务必赶在大雍的援兵到来之前,拿下陵安城。”
第二日,西戎的攻城更猛烈了,倒在城墙下的尸体堆成了一座小山头,为免敌军借助同袍们的尸体当作登梯,侥幸存活下来的人含着泪,一把大火烧掉了这座尸山。遮天蔽日的浓烟与诡异的肉香味盘旋在陵安城的上空久久不散,无数百姓走上街头跪地哭嚎,为死去的英雄们送行。这天夜里下了场瓢泼大雨,洗刷了如血的地面,仿佛连老天在为冤魂哀泣。大雨及时地阻拦了西戎人的脚步,这天夜里他们没有发起进攻。攻城的第三日,越来越多的陵安百姓慷慨赴死,西戎军的战损也越来越大,蚁多咬死象的奇迹似乎正在上演。但陵安百姓终究没等来奇迹。城内的一支叛军队伍,在这天夜里趁着南城的守军疲惫不堪之际,袭杀了过去,将南城大门打开,迎接敌军入城。冲天的火光划破了血腥的黑夜,破城的西戎人第一时间奔赴永王府,将永王府围得水泄不通。因为他们的军师虞知事说了,决不能让永王逃脱,这人要留给他亲自来杀。一片肃杀之气中,永王端坐在大堂,点亮了所有的明灯,一个人静静地等着。许久之后,大门被缓缓推开,一道清瘦的青色身影渐渐走近。永王抬眼看去,平静道:“你来了。”
“是,我来了。”
青衣男子正是姜琛。“你来取我的命?”
永王复问。“来带走我娘,顺便取你的命。”
姜琛面无表情地回。“冤有头,债有主,你们母子所经受的一切祸因皆因本王而起,能否只取本王之命,放过府中其他人?”
曾经不可一世的永王,终向他的敌人示弱。姜琛摇摇头,“你一人的命不够抵,我娘的命,需得整个永王府陪葬才够。”
“你当真要做得如此绝情?他们自小与你一同长大,身上与你一样流着同一个祖先的血,且对那些事毫不知情,你为何就不能放他们一条生路?”
永王怒极,消瘦的身体微微颤抖。人之将死,永王唯一放不下的便是子嗣,他想为自己的孩子们求条活路。“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姜琛勾唇一笑,这一笑凉薄至极。也让永王的心沉入深渊。易地而处,他也会做和姜琛一样的选择。否则当初便不会派人不择手段地追杀对方。“那便以一换一,用你娘的下落,换一个人活命。如若还不成,那你这辈子都休想找到你娘的遗体。”
永王不甘咬牙道,只能亮出了自己的底线。“可以!王爷想让谁活?”
姜琛毫不犹豫地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