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崔老国公亲登长宁郡王府,与卫琛长谈半日,不知道二人都说了些什么。只是老国公离去之后,卫琛躺在前院的藤椅上发了许久的呆。嘴角带笑,眼框发红,且喜又悲的模样,瞧着似是魔障了。翌日,卫琛进了祠堂,为父母点拜了三支香,而后抱着生母的灵位自言自语起来。“娘,孩儿本以为自己早就看开放下了,可终究还是贪恋这俗世的美好。哪怕只是片刻,孩儿亦忍不住心生痴念。”
卫琛面露怀念之色,低笑道:“娘,崔五姑娘您是见过的,如果您还在,一定也会喜欢她。孩儿这辈子对女色从未动衷,唯独她一个入心之人,您一定也会赞成孩儿的对不对?”
轻轻擦拭着怀中光洁如新的牌位,卫琛像是给自己打气般,复又说道:“她一个女儿家都如此有胆气与命运一争,孩儿身为男子又怎能输阵,定然要叫她赌赢这后半生。”
说罢,豁然起身,将牌位放回原处,叩首三拜,卫琛转身便进了宫。御书房中,乾元帝听罢卫琛的请求,哭笑不得。“当初朕便说了要为你与崔五姑娘作主,你偏矫情不肯,如今这是想通了?”
卫琛摸了摸鼻尖,尴尬一笑:“让陛下见笑了,还请陛下成全!”
“朕成全你们不是难事,只是君无戏言,过继一事已在朝堂上过了明路。如今你要娶妻,此事欲待何为?”卫琛躬身作揖,歉然道:“微臣与崔氏不会有自己的子嗣,过继嗣弟一事照旧,至于人选便有赖陛下帮微臣掌眼了。待微臣走后,若崔氏日后觉得孤单了,可收养一女婴作伴,将来出嫁让她的嗣叔备厚一些的嫁妆便可。”
他这话中的意思是过继人选由皇帝来定,将来他膝下就算有子嗣也只会是女儿。女儿以后是要出嫁的,不会涉及到袭爵和财产问题,只要一份体面的嫁妆就够了。卫琛如此知情识趣,乾元帝自然十分满意。大手一挥,一份赐婚的圣旨便当场写就,卫琛接过轻瞄几眼,赶忙领旨谢恩。只其中一条,钦封了崔五姑娘为一品郡王妃,这便足矣。他所求不多,只希望有生之年,能尽己之能护得这个女子周全。卫琛出宫时,随行的马车正好与闵郡王妃一行在宫门外碰个正着,对方刚从永寿宫离开。这时,一个嬷嬷上前拦住了卫琛的马车。“贵人这厢有礼了,奴婢乃是闵郡王妃的贴身嬷嬷,郡王妃让老奴过来问安,车里的可是长宁郡王?”卫琛掀了车帘,彬彬有礼:“不知皇婶在此,长宁乃是小辈,该本王向皇婶请安才是。”
说罢,下了马车,来到闵郡王妃面前,行了一个小辈礼。“长宁见过皇婶。”
闵郡王妃虚扶了一把,温声笑道:“自家人不必多礼。平日少见你出门,难得今儿赶巧遇上了,便过来与你打个招呼。从西北之地来到京城,生活可还习惯?”“小侄一切安好,有劳皇婶挂心了。”
卫琛客气回道,笑意疏离。“这便好。你家中没个长辈,若有什么生活或庶务上的难处,婶子托大一声,尽可来府上找你皇叔帮衬一二。他这人旁的本事没有,打理庶务和家产倒是有一把手。”
闵郡王妃十分热络,全然流露出一副长辈对子侄的关爱之情。“侄儿在此先行谢过皇叔与皇婶了,若他日有需,定然登门叨唠。”
卫琛作揖笑道。“对了,这是二房的钊儿,现年十六,是今岁的新晋秀才。”
闵郡王妃指着身侧的一个清秀少年说道:“钊儿,来见过你长宁堂兄。”
卫钊强作镇定地出列,实实在在地行了一个大礼,“卫钊见过长宁兄长。”
卫琛略一打量眼前的少年,意味深长地夸道:“小小年纪便有了秀才功名,卫钊堂弟果然是少年英才。”
见着这个少年,他心中已然明白闵郡王妃拦下自己所图为何了。闵郡王妃笑呵呵道:“钊儿不仅学业上十分用功,还格外地孝顺又懂事,是个难得的好孩子。”
卫琛淡然一笑,“贵府子孙有出息又孝顺,皇叔和皇婶有福气了。”
“可不是嘛,谁家摊上这样的好孩子,都是有福气的。”
闵郡王妃颇有深意说道。“时候不早了,我也该与钊儿回府去,就不打扰长宁你的要事了。”
闵郡王妃心知欲速则不达,今日进宫就是带卫钊在人前露露脸的,目的达到了,见好就收,以免过犹不及。“皇婶慢行,侄儿尚有要事在身,便不多送您了。”
卫琛淡淡点头,侧身让开通道。“不必送,你自忙去吧。回头得空了,来家里坐坐,让你们皇叔和钊儿陪你喝几杯。”
闵郡王妃笑的一脸和蔼。“一定,一定。”
卫琛作揖笑答。双方友好道别,目送闵郡王府的人离去后,卫琛脸上的笑才慢慢淡去,面无表情地上了马车往镇国公府的方向前去。宫门外发生的这一幕,很快便传入了乾元帝的耳朵,也落入了秦赫的眼中。想到暗卫传来的闵郡王府中最近的动静,他深深凝眉。长宁郡王府的这个过继名额绝对不能落入卫琼华的谋划之中,是时候该去与陛下“闲聊”几句了。八面和十方前段时间刚从外地打探卫琼华的秘密回来,为了抓捕五年前与卫琼华暗中“勾结”的那些反贼,他们跑遍了三府六县,时隔大半年才将人抓捕入网,押解回京。原本他还想寻个合适的时机将人送到陛下面前,眼下看来就是一个好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