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赵鼎命人早早收拾好行囊,来到城门外集合。只留下百十个腿脚不方便的仆役在京城为自己看宅子。毕竟一座王府的占地面积可不小,光是派人巡逻,防备盗贼偷窃就要用不少人手。赵鼎本以为没人会来送自己,毕竟前身的名声不好,自己穿越后又得罪了不少人。可他万万想不到,晋帝竟然亲自来送他。一架用金黄色绢纱做帘子,由十六人抬着的玉撵来到赵鼎面前。这架玉撵前后有上百位王公大臣,还有不下一千名禁军披坚执锐保卫。道路两旁更站满了数不清的兵卒,手举着木制的兵器、旗帜,威风凛凛,极有派头。但这不是赵鼎关心的内容。排场再大也跟他没关系,但玉撵上坐着的那位老人,却能决定他的命运。“鼎儿,来轿子边上。”
听到这话,赵鼎只能硬着头皮下马,步行到玉撵身边。心里暗骂着。“什么鼎儿,你的鼎儿早死了,我只是一个想活下来过上好日子的普通现代人罢了。”
走到玉撵旁,赵鼎一言不发。因为他揣摩不出晋帝的想法,难道他回心转意,不想把自己发配到晋国的最南端和前线了?还是说他觉得这样的处罚太轻了,应该把我软禁起来,剥夺我的一切?见到赵鼎沉默寡言的样子,晋帝内心忽然有些悸动。眼前浮现十年前的画面。“鼎儿小的时候活泼极了,每天都有说不完的话,连尚书房中最精通辩论的师傅也被他吵得耳朵疼。”
“可自从那一年,知道自己母妃的死因后,他就变得沉默寡言了,如果朕不开口,除非缺钱用,他不会主动说一个字。”
“这一切该怪我吗?是我这个做父亲的不尽职吗?”
晋帝也想不出答案。皇家子女的培养,从不由皇帝和后宫妃子进行,而是统统交给养母、奶妈、随侍太监等人。所以从未感受到父爱的晋帝也不知道怎么做,才是一个称职的父亲。直到魏高华提醒,晋帝才发觉自己走神了。“鼎儿,丞相把陇西五国的事交给了你,朕已经知道了。”
“但我觉得这担子太重,你未必能挑得起来,若是你觉得自己不行,尽管说出来,朕会另外派人去处理的。”
听到这番话,赵鼎讪笑一声。原来不是给我送行,是来怀疑我的能力了。面对这种问题,赵鼎只有一个答案。“我可以!”
男人不能说自己不行,赵鼎自然也是如此。何况陇西五国是一个机会,处理得好了,自己必定能收获许多东西,为何要因为一点点困难而放弃呢?这不是赵鼎的作风。如果有了困难就要放弃,只怕他现在还是一个连房门都进不了的陈家赘婿,大晋国最废物的皇子。面对赵鼎斩钉截铁的回答,晋帝有些意外。“真不知白慕给了这小子什么底气。”
既然赵鼎愿意承担重任,晋帝也变得严肃起来。在国事面前,永远只有君臣而无父子。“此事关系重大,你可有完全之把握。”
“陇西五国毗邻荆州,距离京师只有一千八百里的距离。如果陇西五国统统反叛,我大晋将雪上加霜。”
把握,赵鼎自然是有的。实在不行就带兵杀过去,把缩在城池里的国王一个个全抓出来。他们以为躲在坚城后面就有用?天真,老子直接搞黑火药开炸。但现在不是亮底牌的时候。赵鼎皱起了眉毛,装作一副为难的样子。“想要得到别人的尊重,首先得有一定的实力。”
“听说陇西五国人口不少,汉羌兵民加在一起超过百万。”
“儿臣手上只有一只没名分的银安效节军,而且兵员不满万人,以此就想要迫使陇西五国乖乖臣服,恐怕难如登天。”
赵鼎的意图很明显。卖惨,然后获得政策、资源的扶持。反正自己为朝廷做事,本就该让朝廷出钱出力。哪有自带干粮白打工的道理。殊不知此举正中晋帝下怀,他心想。荆州是直面楚国兵锋的前线,可我晋国却因胡人的威胁而迟迟未在荆州部属更强大的军队。如今赵鼎被我发配到南郡,又接手了陇西五国的麻烦,而他又是个知兵事会练兵的人,令他趁机扩军再好不过。“名分我可以给你,从即日起,郑王府不仅可以拥有一支三百人的卫队,还可以拥有一支人数三万的大军,你可以随意命名,自行募兵,任命军官。”
听到这话,赵鼎心中一阵狂喜。三万人的编制,而且我可以自行募兵、任命,意味着这只军队是独属于我的私兵,晋帝终于大方一回了。“但是,朝廷目前财政短缺,没办法给你任何支持。”
“这只军队的粮饷、衣甲、兵仗、骡马,统统都要你自行筹集。”
“朕知道你是个会做生意的人,这点问题难不倒你。”
赵鼎眼前一黑。说了半天,这不是让我自谋生路去吗。罢了,做人不能得陇望蜀,皇帝能给我这份权力已经很难得了。而且我终于能给底下的将士们批发官帽子,让他们过一过官瘾了,这样的收获对我而言,也算不错了。想到这里,赵鼎不再犹豫,对晋帝谢恩。晋帝刚要开口说话,却忽然咳了一声。魏高华见状立即走到赵鼎身边。“殿下,陛下还有政务要处理,就不在此地多逗留了。”
“还望殿下平安到达南郡后,诸事顺遂,保我大晋疆土,扬我大晋国威。”
赵鼎冲他拱了拱手。“在下一定不负江山,不负天下万民。”
即便没有从朝廷捞到更多好处,赵鼎仍然认为自己对这片土地负有责任。这一点,不因自己的身份而有所改变。回宫的路上,晋帝将魏高华唤至玉撵内。“老魏,你说朕是不是老了,变得优柔寡断了。”
“方才我竟想起了十年前的鼎儿,心里空落落的,总觉得对不起他,对不起他母妃。”
魏高华看着晋帝斑白的两鬓,有些心痛。一个为国为家付出一生的人,到老了又想起自己对亲人有所亏欠,这个皇帝当得实在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