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来燃灯道人青灯里的灯火修炼成精,故而教授一条口诀加以护持。
美世尊哪里料得到,不如一缕风的刘雅一直飘飘忽忽地跟着自己。 道人教授口诀即是要让刘雅强过一缕风。 美世尊寻思燃灯道人是教中大德,识人善任,下至云云道友上至元释天尊无不对之恭敬有加,断断不会与风月大王扯上关系。 燃灯道人行过廊桥,回头一笑,像是识破美世尊。 并不声张,多谢多谢! 了戒在外藏藏躲躲等候,一时来气,嘟囔道: “师兄历来精灵古怪,名堂多之又多。”“这般许久,估计又在里面偷吃天尊的美酒灵丹了。他自己吃香喝辣,倒叫我老朱在此傻等。”
伸长脖子往宫里张望,说道: “你若再不出来,就真的是个死赖师兄,缺德师兄,发瘟师兄,邋遢师兄……” 话未说完,一双大耳被提拎起来,痛得他龇牙咧嘴,连声讨饶: “哎呦呦,师兄不要蛮横,师兄不要蛮横,老朱耳根软不经拉扯,不经拉扯。”
“切!”
美世尊一声哂笑现出本相,捏住蒲扇大耳不放手: “你舌根鼓动如簧,言语涛涛,腮帮子久经淬炼,耳根必定也比人家的硬实,我要看看究竟能够扯得多长。”
了戒连忙陪笑告饶: “师兄轻手些。”
“我实在是等得久了,禁不住要说好师兄,英俊师兄,能耐师兄,威风师兄的。”
“谁知道张口就有股风钻进嘴里,所以舌头才打卷走音。”
美世尊淡然一笑,松开手道: “罢了,你沙师弟不在里面,白白让我一顿好找。”
了戒揉揉大耳: “沙师弟会不会跟着师父,你留意师父身边了吗?”
“都看过了,沙师弟不在师父身旁。”
美世尊走了神,怔怔说道: “师父就在天尊跟前。他两耳不闻身外事,专心听讲,坐得比晦虚宫的大门还要端正。”
“真的就是道门大家风范。”
“慈悲慈悲,无量天尊!”
分明有些痴了。 未几对了戒说道: “师弟随我去一趟灵霄天宫。”
风刮过耳畔,呼呼做响。 了戒疑道: “沙师弟又回到帝倾天跟前听差使唤啦?”
美世尊摇头道: “非也,是为兄自有主张。”
“这一趟我们兄弟先要找到太上老君,叫他用美酒佳肴招呼我们。”
“太上老君欠你的?”
了戒心里嘀咕,不敢明说。 九重天,天门高耸,白云在门内飘荡。 极目远眺,里面宫阙成片,悠远且缥缈。 门下四大天王正在值守,见到有人远来,细瞅一眼,竟是擎天大方和卷席使者。 天宫没有聚会,他兄弟两个来此作甚? 八只眼睛对视片刻,最后六只眼睛落在魔礼青身上——魔礼青被推出来迎迓,上前对两兄弟拱手打稽,道: “小神见礼!多日不见,二位上仙一向可好?”
美世尊堆出一脸笑容: “好,好,我们一向安好。”
晃过魔礼青,要闯入天门。 魔礼青的三个兄弟嗖地一字排开阻挡住去路。 扛大伞的魔礼红又惊又气,涨红了脸: “上仙此来有何贵干,且容我等向灵霄宫通报一声。切莫让我们兄弟为难!”
了戒高声叫道: “太上老君酿了千年玉液丹,找我们兄弟来品尝,没有算上你们。你们几个要是瞎耽误功夫,哼哼,找打!”
魔礼青皱眉道: “如此上仙在此稍候,容末将到兜率宫通报一声。”
“且慢!”
美世尊将魔礼青一把拽住,好言好语: “呵呵,都怪天蓬元帅多嘴!”
“不过,通报十分不妥,你们还是假作不知得了!”
“我们兄弟和太上老君私交甚笃,美酒是稀世珍品,品尝千年玉液丹,不宜四处张扬。”
“你们有所不知,太上老君小家子气,生性多疑。”
“眼下情形是,若被老君知道你们晓得我们兄弟是他请来品尝玉液丹的,一定会怀疑你们埋怨他不请你们兄弟。”
“大家都是仙家故旧,没来由为这点芝麻绿豆留下芥蒂。”
“我说得对也不对?”
四大天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毕竟擎天大方也算是灵霄宫常客。 一时没了主意。 美世尊趁机拉了戒往里溜,没想到远方有人高呼道: “擎天大方不必心急,太上老君让我等来此恭迎!”
美世尊循声而望,一望就望傻了眼睛。 怎么会这般凑巧? 来人正好就是自己要找的千里眼和顺风耳! 千里眼和顺风耳正端了一壶琼浆,恭恭敬敬迎上前来。 四大天王见了自然放心,相视而笑: “果然不是来撒野的!太上老君真的请这兄弟俩喝酒。”
了戒眉开眼笑: “千年玉液,还是太上老君亲手酿制,这滋味,光是想想就了不得。啧啧,蟠桃大会上也没有这样的好酒可喝。”
“别看只是一壶酒,老朱吃席无数,就这次最显尊贵。”
“都不早点说,还要给我老脸面惊喜。”
“我们兄弟俩谁跟谁啊!”
乐得不行,摩挲手掌跃跃欲试。 千里眼顺风耳笑呵呵的,将玉液注入酒杯,恭恭敬敬递了一杯给美世尊,再递一杯给了戒。 称说老君有事出行。 临行前交代若二位来时,转告二位不必到兜率宫做客,只请二位饮此琼浆,聊表待客欠周之意,请二位上仙包涵云云。 “啧啧……” 了戒闻闻美酒,一股甘怡芬芳贯通全身。抿了几次将之喝尽,每每瞪着眼睛眉飞色舞,足见神清气爽。 兜率宫特酿当真妙不可言。 美世尊强作笑容将酒一饮而尽,就坡下驴道: “老君厚意,我晓得,自当包涵,包涵是应该的!晓得了,晓得了。”
竟有些语无伦次。 美酒神妙,回味无穷,乃将酒壶一把夺过挟在腋下,笑嘻嘻道: “二位借一步说话。”
了戒不乐意了,叫嚷道: “师兄不可量窄。”
“老君说了,酒是请我们两个喝的,你凭什么自己拿走?”
美世尊遂将酒壶丢与了戒,左手牵了千里眼,右手牵了顺风耳,走到一旁,眨眨眼咳两声掩饰尴尬,讪笑说道: “两位不是一般的神仙。”
“你们的神通,其实很令我们兄弟佩服。”
“只是多年未得开眼见证,不知有没有变得生疏!”
眼含期待,想要二者一展神技。 千里眼与顺风耳相视而笑,歉然道: “上仙怕是要失望了。”
“二位的来意,老君一早已尽然知晓,至于原因,天机不可泄露,还请擎天大方不要执意追问。”
居然婉拒? 美世尊有些气恼,拳头一握寻思要不要发作。 顺风耳说道: “老君命我二人转赠一句话给上仙。”
美世尊怪眼一瞟,没好气地说道: “什么话?快快讲!”
顺风耳道: “只是六个字,上仙谨记——诸事皆在前程!”
说罢与千里眼双双拱手告辞。 “诸事皆在前程?!”
美世尊满脸疑惑,猜不透六个字是什么意思。 兄弟两个离开南天门。 了戒手持美酒小口品尝,眼中余光发觉师兄不在身边,回看时见到师兄正一脸迷思瞻望远空。 砸吧砸吧嘴道: “师兄,我们现在还去找沙师弟吗?”
到南天门走这一遭,美世尊原本就是要借助千里眼顺风耳的神通寻找沙真。 没想到太上老君占了先着,不许千里眼顺风耳相助。 实是郁闷。 “也罢!”
看看了戒,微笑道: “天大地大,云海渺茫,一时之间怕是找不来沙师弟了。”
“我们两兄弟且先自去下界游历,乏了之后再上天界,再找罢!”
了戒与他对视道: “刚刚在南天门差点就和魔家四兄弟动手了,师兄你居然忍住了。”
“师兄此一时彼一时,不太像今天刚见面的样子。”
美世尊尬笑道: “师弟有所不知。”
“先前我刚好想明白,我们洗心念佛很久了,这一回下凡专为修心养性,所以还是少些打打杀杀的好。”
“师兄牵强了点吧,洗心念佛已经在修心养性了,难道师兄的修心养性有另外一个意思?”
美世尊笑得颇有深意: “这次下凡不做仙,不做魔,只做人,所以我们要修人心养人性。”
师兄弟二人一路闲话,说到尘世间种种快活,激起浮想联翩,在半空中心猿意马,四处观望,直要找一个繁华的去处。 天有灵奇,后生造化。远处地面忽然闪射出金光,直冲天际,耀眼壮美。 了戒惊叹,指着那地方说道: “合该妙人妙事,不用大费周章去找什么繁华胜地了。”
“前面气象万千,看来是座人间不夜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