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聪使劲踮着脚,黝黑的小胖手伸向了面碗,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时,一把抓住了荷包蛋。“烫,烫……”陈氏惊呼一声,伸手去阻止已来不及,张聪右手攥着荷包蛋,不顾热不热的,整个塞进了嘴里。冒着热气的荷包蛋塞满了张聪的嘴巴,热气熏的他不自觉张大嘴,发出斯哈斯哈的抽气声,可即使这样,他还是没舍得把荷包蛋吐出来。咀嚼了三两下,一伸脖子,囫囵的吞下了荷包蛋。张聪黑黢黢的小胖手上沾了些骨头汤,骨头汤滴落到衣服上,还有一些沿着指缝流下来,和他手指上的脏污泥土混成一片,形成了黑黑的两条线。陈氏和赵氏已经被眼前的一幕惊住了,崔氏也是愣愣的看着这一幕,一时间,婆媳三人都不知该作何反应。偏在这时,张聪举着自己流着黑汤的手看了看,然后就把手指塞进了嘴里。接着,就是他”斯哈斯哈“嗦手指的声音。陈氏手里拿着给七宝擦脸的帕子,原本正犹豫着要不要给张聪擦脸,看到这一幕,她喉咙翻滚,早上吃的饭差点吐出来。张婆子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她一张老脸气的通红,一个箭步冲上去就捏住了张聪的肩膀。干惯了粗活的大手,使劲拍在张聪的手背上。“啪!啪!没出息的东西,你是饿死鬼投胎吗!没吃过鸡蛋吗?我叫你馋,叫你馋!”
张婆子一边骂,一边打,拍打的地方已经从张聪的手背转移到了后背。平日里她最得意,最引以为傲的大孙子这么丢人,还叫崔氏瞧见了,张婆子气的涨红了脸,手下的力道越来越重。“眼皮浅的东西,你咋那么馋!我叫你馋,叫你馋!”
“哇!娘!娘,我要娘!”
张聪被打得跳脚,捂着自己被拍红的手背,缩着脖子哇哇大哭起来,一边哭还一边找娘。“哇哇!哇哇!哇……”张婆子嗓门大,沙哑又粗噶的声音穿破耳膜,惊得炕上的七宝小身体一抖,也跟着哭了起来。赵氏见小侄女吓到了,赶紧抱起来哄。崔氏被这祖孙俩吵得头疼,也不想继续看张婆子教育孩子,上前一把拉住了她。“行了,你要管孩子就回家管,别在家我闹腾。我孙女还小,吓坏了你陪得起吗?”
张婆子高高抬起的手落下,她扭头看了眼崔氏,一脸不屑。崔氏懒得再看她,转身急急地去看吓哭的小孙女。婆媳三人都围着七宝看,一时竟没人再管张婆子祖孙俩。“哎呦,七宝吓着了吧。不哭不哭,奶奶在呢,奶奶在这呢。”
看着崔氏对着一个丫头片子这般轻声细语,张婆子使劲翻了个白眼,拉着张聪就朝门外走去。“拿上你的鸡蛋,我家不缺这两个鸡蛋。”
张婆子一脚刚迈过门槛,崔氏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赵氏最会看眼色,听到婆婆发话,立马跳下地,拿起炕上的两颗鸡蛋,塞到了张婆子手里。”
您慢走,我就不送了。“张婆子面子里子都丢尽了,现在她一刻也不想在陆家呆,领着还哇哇大哭的孙子,就朝门外走去。赵氏跪坐在炕上,透过不算清晰的窗户纸,伸长了脖子往外瞧,直到看着张婆子两人的身影消失在自家大门口,她才收回了脖子。”
娘,她上咱家,这是来干啥了?就为了送俩鸡蛋?“看着张婆子几乎落荒而逃的背影,内心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烧。自家婆婆和张婆子不和,这在她嫁进陆家时就知道了,以前大嫂白氏还在时,她隐约听到一些传言,只是真假并不知道。这些年,两家素日里没什么往来,但是张家处处和自家作对比,她是知道的。比如,她成亲那年,公婆为了让他们住的宽敞些,又盖了两间西厢房。他们家前脚刚找人盖房子,后脚张家也要盖房子,可当时张家的房子明明够住。再比如,陆家三兄弟每年农闲时,都去省城里做工赚银钱,张婆子看的眼热,也逼着自己的两个儿子出去做工。结果,张二山在城里给人建房子时,从墙头上摔下来,小腿骨折养了一年才能下地干活。还有一件事,就是张婆子的大儿媳乔氏,嫁进张家六年,连着生了四个女儿,张婆子嫌弃乔氏不能生儿子,更是因为嫉妒陆家一连串生了四个孙子。所以在五年前,张婆子做主,一纸休书把乔氏赶回了娘家,然后又以五两银子做聘礼,给乔大山娶了一个媳妇。张婆子今天领着的张聪,就是乔大山再娶妻生的,听说乔大山的媳妇现在又怀孕了,张婆子到处说,已经请镇上的郎中看过,这一胎又是男孩。崔氏白了二儿媳一眼,轻拍着还在哭的七宝,没好气的说道。”
你有功夫打听这些闲事,还不去灶房里看看,还有没有面条?再给老三媳妇煮一碗。张家那小崽子,那手也不知道几天没洗了,好好的一晚面条白瞎了。“看过了张聪手上的黑泥汤子,现在看着这碗面条,崔氏就一阵恶心。所以,即使白面金贵,她也断然说不出让陈氏吃这碗面条的话来。”
哦,是。桃娘你先哄七宝,我再去给你煮一碗面。“赵氏一拍脑门,想起正事她也不再耽误,端起面条又去了灶房。打发了八卦的二儿媳,崔氏看着窗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稍微缓和一下情绪,又低头去看怀里的小孙女。七宝在崔氏怀里,奶奶温暖的手轻轻拍着她的小屁股,几下就安抚住了她。小团子眨巴着眼睛,瘪瘪嘴,又抽噎了两下。粉白的小团子抽抽噎噎,看的崔氏心软的一塌糊涂。”
哎呦,奶奶的乖宝哦。都怪奶奶,奶奶不该让他们进来是不是?吓坏我们乖宝了是不是?不怕,不怕,奶奶在这呢。奶奶保护我们乖宝阿。“陈氏观察着婆婆的脸色,见她面色恢复如常,偷偷的舒了一口气。幸好,她真怕婆婆和张家婆子打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