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一河领着郎中进屋时，看到的就是刚才还躺在炕上起不来的柳二娘，正一手薅着乔氏头发，另一只手在她身上用力的掐着。柳二娘掐的太过用力，牵扯到胳膊上的伤，疼的龇牙咧嘴，一张肿成猪头的脸，更加狰狞了。身体上的疼痛和心灵上的屈辱，让柳二娘疯魔了一般，她双目猩红，好似要把在陆家人那里受到的气全部发泄到乔氏身上。乔氏看到柳一河进来，憔悴的脸上涌现一丝希翼，她含泪的眼睛看着柳一河，眼眶里的泪水哗的掉了下来。“小贱人，我叫你嘴馋！你一个不下蛋的母鸡，我们家没休了你，就是你命好，竟然还敢偷嘴吃！老娘今天不打死你，你就不知道害怕！”
柳二娘的大声骂着乔氏，伴随着吐沫星子，还有一股子恶臭铺面而来。大儿子回来了，她也没有收敛半分，显然是笃定大儿子不会插手这件事。“一河，我没偷吃，我没有。你跟娘说说……呜呜呜……我没有……鸡蛋不是我偷的。”
乔氏望着柳一河，期盼着这个男人还有点良心，能替自己说一句话。“娘，咋了？她惹你生气，你等养好身体再收拾她也不迟啊。你这身上这么多伤呢，快躺下，我请了郑郎中回来了。快叫郎中给你看看。”
柳一河的话，彻底击垮了乔氏，她身体颤了颤，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就是这个男人，自己从十六岁嫁给他，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的男人。她知道他没心，知道他不疼她，也知道他不喜欢自己生了六个女儿。可即便是养个猫啊狗啊的，这么多年，也该有点感情吧。她和他同床共枕这么多年，给他生了六个孩子，在柳家，她和几个女儿过着猪狗不如的生活，这些她都忍了。她总想着，成亲这么多年，她没能给柳一河生个儿子，让他在兄弟面前抬不起头来，她亏欠他的。可不想，这个男人竟是这般狠心。“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乔氏脸上的眼泪止不住，可嘴上却露出了笑容。笑容一点点放大，乔氏干脆不再躲闪，直挺挺的躺在了炕上，她任由婆婆薅着她的头发，她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似得，放声大笑起来。柳一河被乔氏的眼神看的有些瘆得慌，后退两步，强装镇定的骂了一句。“臭婆娘，你发什么疯！还不赶紧滚下来，叫郎中给娘看看。”
柳二娘发泄了一通，也有些累了，她喘着粗气，随意丢掉指缝里的头发，一屁股坐到了炕上。“郑郎中，劳烦你给我娘看看。她身上好多伤。”
柳三水和柳二江在门外看了半天热闹，听着屋里没动静了，才撩开门帘走进来。郑郎中看着人模狗样的柳二江和柳三水，心里一阵鄙夷。这家人真是没一个好东西，不管是炕上这个猪头脸的老婆子，还是兄弟三人，亦或者是躲在门外看热闹的两个妇人。来的路上听柳一河说，她老娘是被人打成这样的。看她刚才打骂儿媳妇那狠毒的样子，被旁人打成这样，也是活该！被打成这样，还有力气打骂儿媳，看来还是人家下手轻了，这样恶毒的老婆子，活该被人打死，也叫她尝尝挨打的滋味。郑郎中心里腹诽着，反反复复已经把柳二娘和三个儿子骂了好几遍，脸上还是挂起职业假笑，背着药箱走到了炕边。“哎呦，郎中啊，你可给我好好瞧瞧。我老婆子被一个小贱人按在地上踢，我这身上都被她踢青了。还有这，这都是她用手掐的，你看……”柳二娘看到郎中，立马又恢复了刚才要死不活的模样，她像郑郎中说着自己的凄惨经历，激动的还撸起袖子给他看自己身上的青紫痕迹。郑郎中视线移开，拿出脉枕放在了炕桌上。“大娘把手放在这，即可。”
一刻钟后，郑郎中站起身，弯腰收拾自己的脉枕和药箱。“郑郎中，我娘身体如何？是不是伤的很重，你放心，你只管开药。我娘年纪大了，被这样打肯定是伤到哪里了，一定要好好补一补身体，可不能落下什么病根。像人参，灵芝这些好药材，你尽管开。”
柳三水站在最前边，摆出一副一家之主，不差钱的样子。郑郎中行医问诊多年，又怎么会看不出柳三水的意图。就这户人家这破落样子，像是能用得起人参，灵芝的吗？若是那些黑心的医馆，听到这话，只管把好药材开上去，反正掌握好剂量，自是不会有什么差池。可他们济善医馆，看病抓药虽贵，却从不干坑蒙拐骗之事。有病就是有病，这给无病之人开药方的事，他们不会干，这是医馆的规矩。“依我看，这位大娘身体康健，虽然有些外伤，但都不碍事。只需开两幅跌打损伤的药，吃下去，自然就消肿无事了。不过，大娘的脉象，倒是有些肝火旺盛之象。这都不打紧，我开药方的时候，加两味去火的药，就行了。”
柳三水听着郑郎中这话，原本和善的脸上笑容一僵，他看着郑郎中的脸，怀疑自己是不是没有说明白，所以这郎中没听懂。至于柳一河和柳二江，两人本就是头脑简单的主，听到老娘没事，脸上神情放松很多。柳二娘听说自己没事，肿成一条缝的眼睛已经瞪向郑郎中。“你会不会看？我都这样了，你还说没事？”
粗噶沙哑的声音钻进耳膜，伴随着一股子口腔里散发出的恶臭，郑郎中被熏的差点吐出。他连连后退两步，平静的脸上也有了一丝恼怒。“这位大娘慎言。我是太平镇济善医馆的郎中，你若是对我的医术质疑，大可以去其他医馆瞧瞧。若是和我的诊断有差异，你可以来我们医馆讨说法。可是要你出口污蔑我们医馆的医术，我们可是要告官的。”
郑郎中语气坚定，目光炯炯的看着柳二娘。柳二娘本来就是个窝里横，见郑郎中语气这么差，又提到官府，她立马就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