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生之际,夏以沫本能的回眸望向那个她最期望的男人……她以为,面对此时此刻她的命悬一线,他一定会担心,会焦急,会不顾一切的来救她……可是,他没有……什么都没有。因为就在这个时候,那先前倒在地上,原本应该已经死透了的那名刺客,却忽而睁开了眼睛,阴鸷瞳色里显出最后一丝狠辣,握在手中的利剑,被他使力一抛,瞬时直向上官翎雪钉过去……“熠城……”女子惊慌失措的柔弱嗓音,划破半个园子,在如坟墓一般的死寂夜色里,显得格外清晰。下一秒,宇文熠城飞身扑上前去救她的画面,就那么毫无防备的刺进夏以沫的眸底……他选了她……电光火石之间,夏以沫忽而意识到这一点。接下来的一切,都快的不可思议。虚妄的像一场梦。她清楚的看到,他毓秀挺拔的身姿,卓然挡在那个女子面前之时宛如神祗一般的翩翩风采;她看到,他手中长剑,气势如虹的将钉向她的利刃霍然格开之时的干净利落;她看着被他牢牢护住的那个女子,在他身后,安然无恙的可人模样……他将她保护的那样好……胸口处蓦然一痛,如钻心蚀骨一般……夏以沫怔怔的垂眸望去,哦,原来是刺客手中的长剑,刺进了她的胸膛……冰冷剑刃,钉在她的胸口,艳红的鲜血,顺着衣襟渐渐渗出来,幸好她今天穿的是一件紫色的衣衫,也不大容易看得出……她下意识的抬眼向远处的一男一女望去,正见着那个男人紧紧将受惊过度的女子搂在怀中。他抱得她那样的紧,就仿佛她是天底下最贵重的东西一样,生怕就此失去了一般。喉咙深处蓦地涌上一股腥甜,模糊的视线中,似闪过一片茫茫血雾,有什么人倒下了,恍惚间,夏以沫仿佛听到有人唤她的名字,好像叫的是,“夏姑娘……”她听不分明。她拼命的想要睁大眼睛,试图看清面前朦胧的影像,可是,眼前却惟有一片昏黑。就像是整个世界,摇摇欲坠,终于支撑不住,轰然坍塌。夏以沫失去了意识。疼,太疼了……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秒,夏以沫突然在想,若是能够就此死去,再也不醒来,也没有什么不好…………夏以沫醒来的时候,已是正午。灼灼日光,透过雪白的窗纸,照进人眼底,如针刺一般。好一会儿,夏以沫方才适应了屋里的光线,缓缓睁开眼睛来。只是,脑海里仍旧昏昏沉沉的一片,混沌而迷蒙,什么都想不到。就像是做了一场太久远的梦,乍醒过来,却分不清眼前的一切,究竟是梦境,还是现实。“小姐,你醒了……”有熟悉的嗓音,难掩激动的响起。略微沙哑的声线,犹带哭腔,却是又惊又喜。“翠微……”夏以沫下意识的唤道,只是,素日里再简单不过的两个字,此时此刻,却仿佛变得异常艰难,每发出一个音节,喉咙深处就像是被人拿钝刀子狠狠刮过一样,火烧火燎般涩然,连累着胸口处都仿佛漫过阵阵锐痛。夏以沫试图坐起来。漫延在胸口的疼痛,却像是沉睡的凶兽,陡然被唤醒了一般,瞬时将她击中,痛的她整张脸,都是一白。夏以沫下意识的抬手抚向左胸口……“小姐……”一旁的小丫鬟见状,赶忙将她扶了住,又是焦切又是心疼,“你怎么样了?是不是刚才碰到伤口了?奴婢这就去请太医……”电光火石之间,夏以沫却蓦然记起了所有的事情……她终于想起,在她失去意识之前,曾经发生过什么,以及,此时此刻,那漫延在她左胸心房处,一阵紧过一阵的疼痛,是为着什么……心口一窒。夏以沫一把将想要去请大夫的小丫鬟拉了住,“别去……”只是,这急切的一个阻止的动作,瞬时牵扯到胸口的伤势,又是一番锥心的疼痛。“我没事……”忍住身体因为疼痛过激而带来的丝丝轻颤,吐出这三个字的夏以沫,衣衫下发烫的身子,已是不由的浸出了一层虚汗。“小姐……”眼瞧着她家小姐,明明已经痛得脸色发白,却兀自不肯让自己去请大夫,一旁伺候的小丫鬟,急的都快哭了。夏以沫知道她是担心自己,可是,此时此刻,她有着比自己的伤势,更重要的太多问题,需要解决。“我昏迷了多久?”
手掌轻轻抵住左胸处的伤口,仿佛这样,就可以让缠绕在那里的疼痛减轻些一般,夏以沫怔怔的望向窗外明媚的春色。此时,日光融融,火红的日头,高悬在蔚蓝天际,倾泻下一地刺眼的流光。她遇袭的时候,应当是在昨夜,所以,她是昏迷了大半日吗?翠微却道,“小姐,你已经昏迷了一天一夜……”说到这儿,小丫鬟更是不由的心有余悸,“太医说,幸亏刺客的那一剑,没有刺到小姐你的要害处,若是当时那一剑,再往前刺几寸的话,只怕小姐你就……”后面的话,夏以沫仿佛听清了,也仿佛没有听清。“原来我昏迷了这么久……”夏以沫一时有些恍惚。心念甫动,却是涩声开口问道,“宇文熠城呢?”
飘渺嗓音,终究不由自主的顿了顿,“他来看过我吗?”
只是,这句话问出口,却比她想象的还要困难。埋在胸膛里的一颗心,在这一刹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着,悬在万丈深渊的边上,勒的她有些喘不上气来。待得看到,对面的小丫鬟,在听得她提出的问题之后,尚带些婴儿肥的俏脸上,瞬时浮现出不自然的神色,夏以沫却忽而释然了。那种感觉,就像是悬在悬崖上的一颗心,陡然被人推下了万丈深渊一样,虽然明知等待自己的将是万劫不复,但坠落的那一刹那,却仍旧算是一种解脱。其实,早在她开口问那个男人有没有来看过她的时候,她心里就已经有了答案不是吗?只不过想从别人的口中证实罢了……仿佛这样,就可以让自己真正的死心了一般……早在遇刺的那一夜,她就已经该死了心、塌了地,不是吗?可是,为什么,当这一刻,确认了那个男人在她徘徊在鬼门关之际,却连一眼也吝于来看她之时,她还是会这样的难受,她的心,还是会这么疼呢?夏以沫不由紧紧的捂住胸口。“小姐,你千万不要难过……”一旁的小丫鬟,只能手足无措的劝着,“太医说,你身上有伤,千万不能动怒……陛下他不是故意不来看小姐你的……奴婢听说,陛下在忙着追查刺客的来历,所以,才没有时间来看小姐的,而且……”小丫鬟还想说什么,却被夏以沫打了断,“不要说了……”有关那个男人,任何理由,她都不想在听。是因为不在乎吧?所以,他才会在她与上官翎雪同时遇险的时候,毅然决然的选择了去救那个女子吧?是因为不在乎,所以他才能够眼睁睁的看着她被刺客所伤的吧?也是因为不在乎,所以他才会在她死生未明之际,连来看她一眼都不愿吧?一切都不过是源于不在乎罢了。想通了,便什么都可以解释了。那他先前所有的温柔缱绻,所有的情深意重,又算什么呢?难道一切都是假的吗?夏以沫不知道。哪怕只是想到这一点,已经让她心如刀绞,痛不欲生。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她又该怎么办呢?夏以沫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惟有胸口处,伤痛入骨,痛彻心扉。